没有星光的夜晚，就让我对你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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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有一种花，一生只开一次，开过，就是一生，正如有一些人，一生只爱一人，爱过，便是一世。
憾生走的那天很急，列车鸣笛那刻，侧头往苏世的方向望去，仅仅一眼，决绝地迈上梯子。苏世知道他不会再为她留在这座城市，因为她彻头彻尾伤了他的心，而恶了整座城。
随着列车远去的方向，苏世突然瘫坐在地，没有挽留，极为平静，泪水却不受控制滑落脸颊。来往的路人经过她身边，怜悯和嗤笑的目光相互交错。对面，空荡的平行轨道，站台的人越来越少，剩下几抹孤零影子，显得孑然一身。苏世知道，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原来很多时候的相伴，是生命里最珍贵的回忆，失去了这份温暖，才恍然大悟懂得珍惜。但人去楼空，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却身不由己。
1.
苏世和憾生在学校一见咖啡铺邂逅，她靠窗而坐，阳光洒满书页。双耳戴着耳机，绳线一端连接蓝色迷你MP3。她喜欢蓝色，像海洋天空，宁静安详。听筒里循环播放着光良的《少年》，那是列表里唯一的曲子。
光线突然被吞噬，苏世蹙眉仰头，视野里出现一袭白衣少年，干净清秀，出淤泥而不染，情不自禁一颗芳心暗许，动了心。称得上一见钟情，少年站在原地眉笑颜开，他喜欢镜里的女孩，为她着迷。
苏世下意识地红了脸，一眼瞥见他胸间的姓名牌，不得而知，憾生。
她第一次主动约他吃饭，定在学校食堂。两人面面相觑，多少有几分尴尬。苏世这才知道，憾生在学校很招女生喜欢，她甚至能感受到几米几十米远的羡慕嫉妒眼光，像极了凶神恶煞。其实苏世并不知他当时在想什么，他凝视她，嘴角轻扬。
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毫不退缩地问苏世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苏世木然地连连点头。彼此也就顺理成章促成一对。没有轰轰烈烈的追求，没有鲜花巧克力后的花言巧语，没有信誓旦旦，没有海誓山盟，他们的喜欢，单纯得波澜不惊。
苏世想，她的世界，如果注定是他，那所有的怦然心动都是值得。
2.
苏世原以为她和他的感情细水流长的平静。学校新年晚会那天，苏世坐在第一排，期待着憾生的到来。数场表演后，仍不见他身影，打他电话却是关机。出什么事了吗，她焦躁不安。身边空空如也。
直至舞台所有的灯光突然暗沉，空灵的声音渐行渐远，她突地像打了鸡血四处张望。那首《少年》深爱的旋律灌满大风，一袭白衣的憾生走进舞台，依旧是当初干净清秀模样，是回忆里难以忘却的青涩温暖。她激动地颤抖不已，心跳跃的不受控制。一曲完毕，他凝望着席间的她，说，苏世，我在这里发誓，待我们毕业，我一定娶你为妻。
就像“待我长发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般，他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她爱情最幸福的一棒。那时候的苏世沉浸在甜言的喜悦里，台下学生鼓掌欢呼，她羞涩地垂下了头。
很长的一段时间，当苏世忆起当年的自己，不由地嗤笑，有些爱情，不值得轻易说出，太过轻易得到的爱情，禁不住时间的诱惑。
3.
大学毕业，他们在校外租房同居生活。憾生下定决心考研，买了一大摞书放在卧室。而苏世的想法很简单，开间小铺，她做老板娘。
他尊重她的选择，将自身的积蓄拿出来给了她。她自己向家里要了些钱，小铺的店面也开始进行装修。时不时地有朋友来寒暄两句，都说他们真是一对模范恋人，大一到大四，整整四年，看来相守一生的愿望也不远了。
苏世笑的很灿烂，虽然他们这几年也发生过很多争执，但每每事后，憾生都会想尽办法去哄她或是道歉，让吵闹化为乌有。她也懂得理解和忍让，一心向着憾生，小心翼翼维系这段爱情。
她想了很久，最终将自己和憾生的名字各提炼一字。取名生世奶茶。开业那天。来客很多，十有八九都是学弟学妹。她和憾生忙前忙后，汗流浃背，其实她很过意不去，他一心专研，她总是浪费他的时间。
于是，她在学校论坛上发了招聘帖子。跟帖报名的人很多，前来面试时，苏木一眼看中并选择了泽木。是一个硬朗的假小子。一米七左右。无论怎么看，活生生地像俊朗的少年。
憾生看到泽木，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目光里多少带点警惕性。应该是男生独有的第六感吧，莫名地醋意大发。苏世忙于生意，后来也就渐渐忘了同憾生说起泽木的事情。
那天，憾生如约进入考场。苏世给了他一个拥抱，愿他一切成功。艳阳天，太阳辣的浑身不舒服，苏世坐在凳子好端端地突然往后倒去，吓得泽木赶紧扔下手中奶茶，使劲呼喊苏世。
她被送进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潜藏在体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她知道这消息后，目光刹那失去光泽。整个人呆愣地看着天花板，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这突如其来地噩耗，更何况，憾生那里，她又如何去面对。
就在那一刻，像是童话里公主居住的梦幻城堡突然碎裂，她变得一无所有，心如死灰。这一张化验报告，如同判官，直接宣告了她渺茫的未来和生命。世界本是无情，她在此刻，才彻底的明白。
4.
泽木知道它伤到她心坎里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非是些坚强加油一切都会好的言辞。但是这些日子的接触，苏世早已将她当做很好的闺蜜。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泽木千万一定不能告诉憾生。怕他难过，怕他承受不了，更怕他会因为她某天突然的离去而孤单一身。
她更怕他的眼泪。因为在苏世心里，他是她的青瓷少年，纯白干净，出淤泥而不染，不应悲伤和哭泣。
剜心的痛感蔓延在苏世的心，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浩浩荡荡地吞噬了她。她紧紧靠在奶茶店吧台，眼中淌出灼热的液体。
晚上憾生回来，心情不错。苏世买了箱啤酒，说是想为他庆祝一下，不管是否成功，至少终于熬过了考试关头。憾生总觉得她有什么心事，显得惴惴不安。因为他从没见过她喝酒，哪怕一次。果然，苏世一股脑儿地喝完，紧蹙着眉，注视着他，好久，好久，仿佛下定了决心，艰难的，痛苦的，小声说，憾生，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憾生没听清。
我说，憾生，我们分手吧，从现在开始起，你，憾生，已经恢复了自由身。她站起来，摇摇欲坠大声地冲他喊去。
是醉了，还是清醒的，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他那一刻，心突地麻木不已，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接住她的身体，说，苏世，你醉酒说胡话了，我们不是说好会一辈子在一起吗，我爱你深入骨髓，怎么会轻易放弃。
第二天苏世醒来，餐桌一如既往摆放着早餐。如同刺眼的阳光，温暖地火辣辣的痛。憾生端着醒酒汤走过去，她一把推开，碗支离破碎后洒了一地汤。我们分手吧，她再次提出，不可抵挡的伤害冲击他的心房。他忍着冲她微笑。像没当回事地摸她的头，俯身收拾残局。
爱情里，彼此最大的底线无非是性与生理。她恳求泽木帮忙。下跪。祈求。终于接受了。当苏世将泽木带到憾生面前说，她爱上了泽木，所以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了。憾生不相信。苏世便侧头踮起脚尖吻上泽木的唇角。
那之后，憾生对苏世的态度有了反常，说冷不算冷，但没有最初那么的爱了，可就是不想放弃。他觉得有可能是苏世为了测试这场爱情而已。因为不放心，也就安慰自己并不在意。
憾生考研失败了，差一分。与此同时，他发泄似的一页一页撕碎夜夜辗转反侧反复背诵的资料。一摞照片突然滑落在地。苏世和泽木赤身紧紧相拥。屈辱和愤怒完全击垮了他最后对她的爱。他恨她，也恨这座城市带给他如此可笑的闹剧。
5.
憾生的离开。仿佛世界里少了无比重要的东西。她日夜魂不守舍，终于闭店办了住院手续。她不愿憾生看到自己日渐消瘦的身影。母亲也从老家急忙赶来，陪在她身边，无声的痛实则暗藏了太多的千疮百孔。
她每天在输液与化疗中度过。仰头的那些岁月，纯白的天花板占据她目光的世界。黑暗一点一点吞噬她的身躯。她突然感觉累了，困了，很想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命运无情带给了她悲伤故事，或许这一生，她会在某天悄然离开，去看回忆里那身袭白衣出淤泥而不染的干净少年，看那场被自己亲手扼杀的爱情，看很多很多彼此之间的小秘密。她很想给他道歉，她和泽木的事都是假的。可是，他远去的时候，她终究无力解释。
有人说，若心底真正爱，是无法化解而开。即便是万水千山的遥远，也终会回到爱人身边，陪伴和温暖一生。
那天清晨，阳光洒落进来，汇聚在她憔悴的面颊。她张开眼睛，微微侧头，她看到了思念成疾的他的身影，正透过病房的玻璃框注视她，仿佛那一刻，时间突然静止，回到初相遇的节点，温暖明媚，一眼定情。
他走进病房，蹲在她身边，泣不成声。
他说，苏世，我来了。
他说，泽木都告诉他一切，苏世你太傻了。
他说，我错过了很多很多的早安晚安，苏世，早安，你要知道，哪怕天再黑，没有星光的夜晚，就让我对你说晚安。
苏世哭了。
仿佛看到了生命的光泽，她恍然明白，余生有一个人的相伴，也就足够了。（文/李木轩，2017年5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