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

圣诞过后，计划出了些偏差，结果是我被一个人留在家里跨年。朋友得知，怕我寂寞孤单冷，邀我去家中小住几日，一同辞旧迎新。

格雷是医生，莱丝丽是画家，他们前两年搬到了一个新城市，买了一幢极大的房子，里里外外的，这两年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装修，也因此认识了很多当地的技工，特别是其中的一个木匠，更是与他们成了朋友。老木匠在当地的一个“工人俱乐部”里当了60年的会员，如今已是主席，这次破例邀请了格雷夫妇去参加他们的俱乐部跨年晚会。而我作为他们的拖油瓶，也顺理成章地被加入了邀请之列。

在英国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一个“工人”派对。虽然时代进化了，英国依然有着鲜明的阶级特色。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社交和娱乐圈子，从口音到衣着到饮食习惯，很大程度上还都保留着各自的传统。格雷是典型的绅士，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我连他提高嗓门说话都没见过，更别提他生气失态的样子了。倒是莱丝丽，颇有些艺术家的天真和张扬，说话做事很随心，富于戏剧性。画家的活泼与医生的稳重可谓相得益彰。两个人都是古道热肠又不傲慢的人，所以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我跟着朋友走进俱乐部，明显感到有很多双眼睛在偷觑我。也难怪，亚洲面孔如今虽然到处可见，但是在除夕夜晚出现在他们的俱乐部恐怕还是比较罕见的。俱乐部的场地不大，进门就是吧台，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舞台，中间是舞池，四周是桌椅。装饰虽然简陋，但是音乐震耳欲聋，当晚主场的夫妻搭档不遗余力地唱跳着，变幻着的迪斯科灯光扫来扫去，倒也很有气氛。几巡酒过，舞池里便挤满了人，不管会不会跳舞，每个人都会跟着音乐节奏摇晃两下，技术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兴。这情景让我想起《泰坦尼克号》里的三等舱。可惜场内没有小李子那么漂亮的人，电影终归是给人造梦的玩意儿。

新年倒计时的时候，所有人都停在原地，开始一起倒数到最后一秒，然后喝干杯中的酒。音乐再响起来的时候，我们便和身边的陌生人手牵手，开始一起唱《友谊天长地久》（Auld Lang Syne），然后互相送出新年祝福。这是不分阶级不论场合的新年传统，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幕。

从俱乐部回来后，莱丝丽又拉着我继续喝酒聊天，至于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这个女人真是个精力充沛的夜猫子，我实在熬不过她，心里又惦记着日更，到了两点钟看到又一瓶酒见底就赶紧告退。

回到卧室，拿起手机，随便翻看着，看到单向街日历上说：元月元日，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