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有山,还有路

父子

2024-01-04  本文已影响0人  黄小丽的私人订制

大姐是一个表面很懦弱,内心很坚强的人。

她在外面很弱小,但在丈夫面前又是绝对的权威。

人都擅长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防备。在比自己还弱的人面前逞强立威。

大姐夫是一个很软弱无力的人。

这也是大姐对他的唯一可取之处。

因为父母早亡,借哥哥嫂嫂的屋檐生活。没有人教他一个男人怎么样强硬,怎么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家庭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不言而喻。

后来好不容易说一个媳妇,自己独立有个家,就觉得已经非常满意了。

大姐是一个从小就操持家务,具备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品质的人。

他们两个也算是一种完美的互补。

大姐负责安排和指挥,姐夫负责执行。

姐夫人很老实,也不惜力。就像一头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一家七口人能生存下来,不得不说他们是有本事的。

但人太软弱,作为家里的顶门柱,就不能抵挡外面的欺负。这也是大姐诟病他的地方。

一跟外界发生矛盾,大姐就会流眼把泪,数落姐夫。

姐夫沉默不语,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含着烟嘴,深一口浅一口的吸着。就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卑微的人,最擅长的是隐忍和压抑,这就是他们活下来的武器和伪装。

但压抑过久,也会爆发。

所以乡村里也暗藏暴力血腥的事情。

情绪一层层的往下压,最终受害的就是最底层的事物。

人在越贫困的生活里,越是注重的是满足本能需求。

食色性。

有时连最本能的需求都满足不了,人就活得像行尸走肉。

大文豪苏轼在乡村里生活,追求的是高品质的精神生活。

而生于斯长于斯的农人,做不到无欲无求。是欲求得不到满足后的怨念和不平,心无法安静和平。

对美食和美色的贪恋,是唯一生活的乐趣。

在山村里,偷情养汉的事,并不稀奇。

做为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不为过。在乡村里,没有其它的宣泄途径,只有走偏门。

如果一个男人,都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在最原始的地方,性是一种权势和社会地位的象征。

可就有很多男人,一辈子只能做个光棍。

姐夫能有女人,就有了一个家,就有了后代。这不是最底层的人了。知足了。

在农村里,最怕被人骂一句:孤人。

光棍不但身体受压抑,精神也被打击,越是活得猥猥琐琐。

姐夫自从有了四个儿子,腰板挺得还是直。被老婆刁难一下,还是没有什么的。

人越老实,就越没有脾气。这样不但家里的老婆可以骂,外面的人也可以欺负。

每一次跟他人发生纠纷,他都不敢冲前面,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在乡村里,不争也是一门学问。

姐夫特别勤快,也肯帮忙。

只要二弟家有需要用人的地方,他都会竭尽全力。是个没有一点心眼子的人。

农村里的忙,都是些体力活。

抬石头、盖瓦、打谷子……他从来不挑。

但也容易被人使唤,还没有落一声好。

老实人不容易被人善待。

老实到头了甚至有点木纳。就被人认为是傻子。

在家庭里没有做丈夫的地位,在孩子面前就没有威严。

几个儿子在成长过程中,很多时候都是听妈妈的,或者是二舅舅的。

在农村里,没有点本事,是没有话语权的。

四个儿子跟二舅舅最亲。

大的那一对双胞胎儿子中,有一个在八岁那年,在树林里去玩,滚到岩下面去摔死了。

一个人生死有命。

因为山高坡陡,摔死的人不在少数。

人在大自然面前,太微小了。如蝼蚁一般。

失去了一个后,另一个也越长越萎靡。

就像他的灵魂也跟着去了一样。

五官呆滞,胡须稀少,头发粗糙。

十多岁的时候,更是得了轻微小儿麻痹,眼斜嘴歪。

到了成亲的年龄,连一个瘸腿的姑娘都看不起他。母胎单身。

后来有逃难的姑娘到家里,一起生活了几十天后,人家又跑了。

那一段时间里,他难得的干净清爽,人也红光满面,眼里有光。

那个姑娘跑了过后,把他的心魂也带走了。显得神经质,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

村上的女人,有的特别尖酸刻薄。

说话连枪带棒。

在坡上出工的时候,要说闲言碎语。

就跟他开玩笑,说找不到女人,家里还有老母猪可以用一用。

一个人不怕日子难过。难过的是心里滴血,还被人拿刀尖挑着,反复愚弄。

一个带把的男人,因为克服不了与生俱来的身体欲望,变成一种羞耻。

身体的饿,越压越起来。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欲火就蓬勃的燃烧起来了。

生活没有一点盼头,没有一点甜头,人心气就散了。

他的一生连他父亲都不如。

他父亲还有老婆孩子,而他孤苦伶仃一个人。一个人面对无尽的长夜。

后来他就越来越懒散,不梳头不洗脸,一个人疯疯癫癫的。

说话也秽浊不堪。

再加上他面貌的丑陋,越发显得粗鄙。

身上也有一股味道,远远的就闻得到。越来越被人瞧不起。

后来父母准备棺材的时候,也帮他准备了一副。

农村里都是提前预备这些的。

三口棺材,齐刷刷的放在侧屋里,就像三张嘴,在等待随时吞噬他们。

他们就像活死人一样。等待最后时间的收割。

从出生到死亡,他们都只是走一个过程。

从没有好好活过。

在大地上,比一颗尘土还轻。

一阵风吹来,就被吹走了。

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他们也像野草,悄无声息的生长,又无声无息的退场。

从来都没有发出过声音。即使发出声音也不会被听到。

在大山的褶皱里,多的是这样的人。

一辈子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井口大的天就是他们全部的世界。

生前在土地里刨食,死后被土地里的万物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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