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爷爷的枇杷树

2017-04-27  本文已影响0人  语默成书

“爷爷……”

“诶!囡囡……慢点,别踩着门槛哈……”

三岁的囡囡努力地伸出小胖手揉了揉一边耷拉下来刚好遮住眼角的绒线帽,一双手用力地靠在吱呀作响的木门上,迈出被厚厚的棉裤裹得紧紧的一条腿,白底黄花的罩衣紧贴着那敦实却早已棱角不明的木头。

囡囡爱漂亮,早上起床时哭闹着不肯在红色呢子大衣外罩上这土气的布衣,只是下过雪的乡间,再勤劳的母亲也敌不过太阳出来时混着消融雪水的泥土,再说早春的井水还冒着些渗骨的凉气。囡囡又一用力,抬腿,一个踉跄,站稳了些,便摆着胳膊咧着嘴咯咯乐着向爷爷奔过来。

对三岁的囡囡来说,这粗笨的门槛并不是多麻烦的事儿,使使劲翻过去就好,只是不想这未来的多少年,那老旧腐坏的门槛竟是囡囡人生里最大的阻碍。

“爷爷!”奶声奶气的囡囡奔到爷爷怀里,抬着被炉火映得乌黑发亮的眸子举起肉肉的双手,爷爷笑着放下手中那副长长的粗重黝黑的火钳,把囡囡抱起落到腿上,一身有些发白却异常整洁的靛蓝中山装被挤出了一片轻浅的褶子,爷爷爱干净,做了半辈子村大队的会计,无论风霜雪雨,这一身的行头就跟那正楷誊抄的账本一样,永远清白干净。

“囡囡,红薯应该烤好了,爷爷给你掏一个来……”

爷爷一手抱紧了略有些称手的囡囡,一手拿起火钳去拨弄炉底的炉灰。屋顶垂下的大铁钩子上挂着黝黑的吊炉,炉里烧着这严冬里暖手常用的热水,炉底的木头已烧成碳黑色没了明火隐着红彤彤的光,每到这时爷爷会拿出几个红薯塞到木炭底下,那软糯香甜的烤红薯是乡下孩子钟爱的吃食,对城里回来的囡囡也充满诱惑力。

“甜吗?”

“甜!”囡囡得意地翘着一双高筒红皮靴里的小脚丫,还不忘不时偷偷看一眼坐在里屋板凳上故意低头翻着小人书的堂弟,一滴口水正不经意地落在了泛黄的纸页上,淋湿了正在舞枪的豹子头林冲。

“囡囡,云峰,快来拍照!”

80年代,相机还是个新鲜物件,爸爸从学校王老师那里小心借回来摆弄了半天才算明白。

大雪后的菜园子里盖上了厚厚的白毯,只有屋角的枇杷树支愣出些萧索的颜色,喜气洋洋的年轻人搂着这一双孩子留下了囡囡一生之中记忆最深刻的一张照片,比奶奶墓碑上父亲名下那刺眼的名字还要深刻。


“我不要什么弟弟……就不要!”

扔了筷子坐在板凳上嚎啕大哭的囡囡已经6岁了,上小学一年级。

妈妈跟囡囡商量,爸爸要把云峰接过来上小学,可不可以跟囡囡住一个房间?

几天前,囡囡就听多嘴的大堂姐说囡囡要有亲弟弟了,户口本上名字都添好了,绘声绘色有板有眼。

“爸爸是不要我了吗?”没敢问出口的话,囡囡一笔一划的记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

“囡囡不要新裙子也不要洋娃娃了,囡囡会好好吃饭多吃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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