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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罐红豆

2020-08-05  本文已影响0人  李月芳

乡下婆婆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但家里的摆设始终保持她生前的状态。或是没必要重新收拾摆放,或是遵循三年不动土的风俗。特别是厨房,已被熏黑的顶棚先掉下一个角,办完丧事后,就完全被扯下来了。其余的仍保留着老样子:一个锅台、两个橱柜、一个案板架子、一个面上看不到本色的小木桌,还有窗台上厚厚的尘土上,横七竖八的干瘪豆角。

前几天下大雨,水漫进厨房,家人拾掇里面的东西。看着小姑子用力端出一个瓦罐,就问装的什么。小姑子把瓦罐放到院子地上,对我说,自己看吧。掀开圆圆的瓷盖,一个画面定格在眼前:满腾腾的红豆,一个挤着一个,一层压着一层,泛着幽光,静静守候在一起。旁边的小姑子说,这是妈走前在果园旁边的坡地种的。记得她说是给你留的。说你爱吃豆包,放到瓦罐不容易出虫,等你回来拿。本来妈喜欢种绿豆,谁知,她临走时专门种了一料红豆。一听到专门给我种,给我留的话,眼眶松软地夹不住泪水。

婆婆走后,厨房共用过两次。一次是办丧事,一次是给婆婆过三年。因为不习惯乡下习俗,丧事的五天里,天寒地冻,嘈乱熙攘。自己整个人像台机器,头似木头,四肢僵硬,被人推拉着扫墓、磕头、奠酒……事后许久,缓不过精神,对于厨房里的东西未曾翻看。

农村对给老人过三年非常重视。就是主观上不想大办,村里人提前就会替你广而告之,到时间也会一家一家来。婆婆三年时,自己腰椎间盘疼痛,不能上到坟地,也不能干重活,所以厨房里再忙碌,也不敢前去。

一瓦罐红豆,是婆婆留给自己的念想,是婆婆勤劳的见证,是婆婆对媳妇的关爱。婆婆是一个农村女人,命运将她与土地紧拴在一起。爱与不爱,都要与土地不离不弃。她失去了进城的机会,因为老一辈担心她进城当工人会心野,或上当受骗,或饿肚子,或找不到好阿家。就是设置了许多不安全,听从老人的叮嘱,顺从了一辈子在土里刨的命运,直到花甲之后栽到地边后住院。

婆婆早早出现血压高症状,儿女们坚决阻止干农活。有一年种麦前,承包地被旋耕机旋完,婆婆看地垄边没旋到,就拿镢头开始挖。据她本人讲,挖第三下的时候,人就昏倒在地。后来住院花了三千块钱。我们就给她算账:三镢头花三千,等于一镢头一千,看划来划不来。何况,一亩地收入也不值一千。听到花钱数目,婆婆害怕了,不再去干农活。

婆婆到地里劳作的时间多于在家做家务和休息的时间。婆婆做饭吃饭比较简单,也不讲究花样,吃饱肚子就行。抹桌子扫地等打扫卫生的事情,也是抽空做完。有了孙子孙女后,婆婆还常到果园劳作。在地垄上种下草莓、在开出的新坡地里种上核桃、在院子里栽上樱桃、在苹果树旁栽下西红柿……一年到头,我们都能享受上婆婆的劳动果实。麦子刚收完,五月鲜苹果都可以入口了。喊出“麦子进囤,核桃挨棍”的农谚,从自家地里到门前院子,各种水果、干果、蔬菜接踵而至。看着我们贪婪地吃相,笑容已经出现在婆婆那布满深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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