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茗茶社】惊阙
帘里秋风抚过眉,旧亭柳絮正纷飞。
南听顾卷春风问,北有佳人在等谁。
秋夏春冬,我都会等。
三年之期,就快到了。
我瞧了瞧窗台前的荼蘼花,心中有些凄凉。起初她和我说荼靡是高洁傲岸之花,我信以为真。可待她离去时,我才知荼靡其实是末路之美。
繁华终将落幕,寂寥伴随孤独。
若是三年都没能等到她,就不必再等了。
我放下笔,起身为花浇些水去。
再回来时,门前多了一个女孩。
惊阙,这是她的名字。
当她告知我姓名时,我想到了“明月别枝惊鹊”,惊阙,还是惊鹊?
当是惊阙。
但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惊鹊。
女孩问我索要浮生茶时,递给我一个苹果摆件,上面刻着“惊阙”二字。
“这本来该是送给她的,只可惜,送不出去了。”女孩放手的时候,很是不舍,但也很干脆。
就像惊鹊离枝,即使再眷恋,受了惊也会果断离去。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苹果放入木匣中,为她取出浮生的茶篓。
女孩跟着我进了茶室,坐在我对面看我煮茶沏茶,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直到举杯。
“祝你幸福。”女孩笑了,与她之前的乖巧截然相反,她笑得很痛,很苦,有些疯狂。
这该是她。
-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因为她是个女孩。
她叫若冰。
六年级时第一眼见到这个邻床的女孩,我便一眼认定了她。
我不知道那时候是喜欢她,还是依赖她。我只是感觉她在我身边照耀着我,给我温暖。
就像天上的太阳。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它不喜欢我。从我记事起,这个世界便是黑暗的,没有一丝的光明,而我则是其中的一只蛾子。
生于黑暗,死于光明。
所以我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吵闹,我只想在我的世界里,安安静静地。
但我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却是格格不入,因而我成为了万夫所指的异类。
其实我很少发脾气,因为我觉得太幼稚。也许是我的懒于计较的忍让在他们眼中是好欺负,于是他们都喜欢欺负我,从一开始的几个人,到后来的整个班。
人善被人欺。
于是我开始学着保护自己,每当他们欺负我,我都会以更强烈的方式去反击,我变成了一个刺猬。
于是我在班里的人缘变得很差,连带着她也不受待见。
因为不论我是什么样子,她都陪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她有了占有欲,我开始不喜欢别人接触她,有些事,只有我能做。
她是我的。
那时候,冬天晚上盖一个被子睡觉是正常不过的事,我每天都会找各种理由挤进她的被窝,和她一起睡。而但凡别人想找她一起睡,都会被我骂走,我不会容许别人和她一起睡,这是只属于我的特权。
其实那时候并不懂这是为什么,以为自己只是害怕她被别人抢走。
但后来,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是我,我是一个被所有人厌弃的异类,我只有她。但她却是一个知心大姐姐,所有人都喜欢她,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会有很多的朋友。
她为了我放弃了这个世界。
有一段时间,若冰她有了一个新朋友,本来的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个人。其实那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生,可是她越讨人喜欢,我越不喜欢她。
那个女生就像一根刺,狠狠地刺在我的心里。
我不能让她从我身边抢走若冰!
一开始,我和若冰不论做什么都只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逛街每一件事都是幸福。
她来了以后,我做每件事都变得不情不愿。每次吃饭时,我总会找各种借口拖延时间,很晚才会去餐厅。
我想,这样子那个女孩应该会等不住就先走了。
结果,她的确是走了,但她拉着若冰一起走了。
我很生气,很难过,很委屈,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一个人在班里,最后也没有去吃饭。
理所应当的,时间一久我的胃便垮了,一犯病就疼得趴在桌子上不停流泪。
但我却有些欣喜,因为若冰一直陪在我身边,心疼我,和我一起掉眼泪。从那以后,她便在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舍不得不自私。
她是我唯一的幸福。
七年级的时候,我生日那天刚好在学校,所以我也没准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毕竟条件不允许。但是若冰给我拿出了一个“蛋糕”,她用各种饼干从下往上堆起来一摞,用台灯当做蜡烛,和我两个人在床上胡吃海喝。
这是我最爱的蛋糕,没有之一。
到了八年级,我们已经习惯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圈子,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
平安夜的时候,全班都收到了苹果,唯独我们俩没有。我们并不意外,也没有丝毫愤懑,预料之中。
晚上回寝室的时候,几个男生把我们俩拦下来,说让我们一起给班里一个女生庆祝生日。
原来我们也是这个班里的一员啊。
我们很不乐意地留在了班里,等到分蛋糕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就溜了出去。
回寝室的路上,她对我说,“有点可惜,至少吃点苹果也算是过了平安夜了。”
我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失落,有点愧疚,但我不会放手的。我一把抱住她,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我就是苹果,我把自己送给你!”
她看着我的眼睛,笑了笑,“我就知道。”
那个夜里,上有满天星,下有一双人。
在星星的见证下,她拥我入怀,吻我于颊。
“如果我是个男孩的话就好了。”我们第二天都没有提前一晚的事,但她却说了一句。
我当时没多想,反而以为这是她对我的告白。
直到高一见面时,她带来了一个男生。
三月十九号,我和她说熬下去,熬出来就好了。她告诉我不用了,过两天她来找我。
我想,她一定是想我了。
我打扮了很久,最后见到了她,和她的男朋友。
“这是谁啊?同学吗?”见到那个男生是,我其实已些知道了,但我还是不愿意去相信,打着哈哈。
“这是我男朋友。”她没有隐瞒,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但我还是不相信,直到我发现那个男生真的很了解她,连她生理期什么时候,推迟了几天,他都知道。
后来,那个男生打电话给我,让我不许再靠近若冰。
原来男生第六感也那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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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哀。”我端着琉璃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能说的太多,也因为太多的不能说。
“我一点都不哀伤,栽在她手里,我认。”女孩疯狂地笑起来,似乎是要证明,她真的一点也不难过。
“三月二十一,三二一。真是一个完美的倒计时,祝你幸福。”女孩笑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这个世界抛弃了她,于是她祝福这个世界,这是她最后的反击。
我取下女孩眼角的那滴泪,是灰黑色的。
女孩在我身后饮下最后的浮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想,她不会再爱了。
我没有关门,而是瘫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荼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