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大城

城市的轰鸣声，似乎从来没有间断过。这些天的雨，不是淋在脸上，倒是是通过喷瓶喷出的雾气。

步行在这座城市，防水的运动帽衫和头发都开始滴下汗珠。她一个人走了三个多小时，漫无目的，却也停不下来。因为蒙蒙的雨下个不停，每条道路上都今有偶尔路过的三两个人影。一直觉得这座城市拥挤到不堪重负，没想到还要这样一面。只有，附近的工地上，重型施工机械勤勤恳恳的劳作声。

她一路走，一路思考着这雨什么时候会停，还有回家的路是继续徒步还是搭车。每次思路刚要清晰的时候，似乎总是那么准时地会被施工噪音所切断。她明明走了很久很远了，可是为什么这些工地仿佛是跟着她移动似的，走到哪里都还清楚得不行？

有点后悔出门时没有带耳机，瞥眼看到身旁的马路又在翻修。这次，是把上次修的人行道劈成一半，改成骑行绿道。在这座城市生活得几十年里，这样的修路、翻毁、再修路，似乎每隔几个月就要上演一次。在人们还没习惯新修路面的脚感时，新一轮的翻修路面就又哄哄隆隆地开始了......

她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家乡通往镇里的那条石子路。从自己上小学时便一直是那样，初中三年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往返于这条路上。哪儿有坑洼需要小心颠簸、哪儿的小石子锋利容易刮破轮胎、哪儿的泥土已经完全裸露需要在雨天绕行，她通通了然于胸。而且，她所有的同学朋友，还有每天同样往返于这条路的校友，每个人都深深地知道这条蜿蜒的石子路的脾性。虽然骑行在这条路上常常被颠得肠子打结，但是谁也未曾想过要翻修这条路，谁也都笑逐颜开地习惯着和爱着这一路的风景。这条石子路修在河坝上，一边是滚滚的长江水，一边是满野的庄稼地。这条石子路虽然破烂不堪，确是那时候方圆几公里内最好的一段路了。因为那是所有的乡下路，都还全是原本本的羊肠小道呢！纯纯地被庄稼人踩出的泥巴路，不加任何修饰。

"dongdongdongdongdong!" 她的记忆又一次被沉重的机械声切断。望了眼前方的红绿灯，她转身走进了刚刚路过的地铁站。

儿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徒步。放假的时候满村的疯跑，直到大汗淋漓才肯回家。通常，餐桌上都只有简单的三两个家常菜，可是她每顿都吃得很香很饱。每粒米饭都像是神奇的机油，加满了就可以跑到更远的地方、看多更多自然的样貌。可是现在呀！这座城市能够看到的自然，都整齐划一地不像个孩子。也许，自然也和她一样，长大了、规矩了，忘记了疯跑时的恣意。只有在春天的雨水里，在少许新绿的枝头上，她才能感觉得到记忆里那种大自然的清香。只是，那种清香还没来得及被吸进肺里，就被视线范围内其他苍翠欲滴的各种绿色隐去了。这座城市，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四季常绿，而那种仿佛活了几百年的绿色，越看越觉得像是人工制造的。在这座大城里，只有春天才会冒出三两点新绿，而这些新绿反倒像是进入外空世界一般，不敢逗留。

她回去了，没有找到期盼的新绿，反而连记忆里的那抹绿色也被这大城覆满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