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别梦里人
几乎要忘记你了,纵然梦中,你也不是我曾爱过的欢颜。你来看我,像从前那样流着眼泪生着闷气,蹲在电视机前,一遍一遍给我播放雪乡的视频,梦里的你,到底是要证明你有新欢,还是证明你是为了旧爱拍下她执着的雪。旧爱,我到底也终究过了期。
周一你给我发来的那场雪,你带着别人去我们曾经约定这个冬天要去的地方,攻略,我做好的。你还是在我心上开了枪,你以为,我不会懂得。我不爱你了,并不妨碍那个夜晚看着你给我的漫天大雪,趴在浴室洗手台下痛哭失声,我是小气的女人。
清晨的梦里,我絮絮叨叨地骂你,用你我从未曾见过的样子,凶得像头受伤的小兽。原来骂人真的挺爽的。清醒的我,太柔软。
2019,我们结束了。
原计划像每年岁末,发文与你诀别,病榻之上百无聊赖,便索性提前了吧。
我的哆啦A梦,能给我变出整个世界的你,像极了天荒地老的样子。谢谢你这么多年丧心病狂地宠溺过我,好像除了结束,你不曾有半点亏欠。你把所有的疼爱,做到最极致。随时随地开着车从九百八十六公里外赶来看我,也许只是一顿饭,也许只是因为我噘了嘴,也许,只是单纯地想我了。一个黑暗恐惧症的人,独自到山里去为我买到野生蜂蜜,陪伴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获得安全感的我,遥控很远的关系,为我买下贵过黄金的巧克力,有那么两三年,几乎每天都随时随地陪我泡在影院里,巨幕球幕四DIMAX,从开场广告看到灯光亮起,所有字幕都结束,我所有的不同常人的怪癖通通都接纳。每周陪我去看不同的海岸线,收集所有的日出日落,天气好的日子,开车陪我去杨梅坑无人的海边追一场流星雨,天气坏的日子,陪我去鹿嘴山庄悬崖上看暴风骤雨,看那个惊涛拍岸的大洞,纵容着这个喜欢在大雨倾盆中淋到笑出来的疯丫头。某次说起二十出头的时候,我曾在北海的海滩,看过一次别人的海边烟火,那时候就会幻想,有没有某一天,会有人为我点亮夜空。于是双月湾的海滩上,无数次一排排为我怒放过盛大的烟火,点亮整个海滩,兴师动众安排掉你所有管理者带薪翘班,你站在漫天绚烂的烟火下环抱紧我,是你对我说,我不要你羡慕任何人,你只能让别人羡慕。那些看到厌倦的盛景,是我们的爱情吗?纵然繁花似锦,奈何烟花易冷。我极在意所有的节日,无论中西,于是你都为我安排好所有日子不同的行程,哪怕,它是清明节呢。鞋带都不带自己动手系上的家伙,为我下厨房,一把葱花切开你半根拇指,我看着森森白骨噗噗冒血颤抖哭泣,你搂着我慢慢安抚,你说别怕别怕,老公在,我不知道,咱俩到底谁才是被切到的那个人。你记得我喜欢吃的所有水果,每年第一时间上市,我一定会最早打卡朋友圈。你搜罗各种各样的蛋糕,覆盖整个大湾区,连同香港都没放过,不定期摆放在我面前,看我一口一口吃掉,你满足得像个傻子。出门或者回家,无论多少物品,你从不让我肩挑手提,自己扛成挑夫。你说,我的手里除了零食和手机,不可以有别的东西。每一次出差,行李箱走的时候是空的,回来塞满国内国外乱七八糟的礼物,我的,米先生的,唯独没有你的。你说这辈子都要我走在你的视线里,除非我背叛你,否则死也不分开。我不信任何人,可是我竟然信你了。
你总是爱得浮夸,把我供成女王宠成孩子,却从不肯安静下来认真看看我静默无声地在爱你。你说,你心真硬啊,我走不进去,你不爱我。可是你知道吗?你脱下革履西装跟我去夜场,邻座醉酒的男生过来附耳对我说声我爱你,你竟然可以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准确无误听清,明明知道那都是无厘头的逢场醉话,儒雅如你,操瓶子要上去干人家一桌子,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我喜欢的地方。你患得患失删除掉我微信里一圈一圈的男男女女,男人女人你都有危机,你心事重重抱紧我,说你要把我喂胖,胖到别人都看不下去,你才会安心。于是你带我去吃我最爱的火锅,我每次都要努力吃,吃到偷偷胃疼,吃到吐出来的毛肚都是整块的,我爱的榴莲一天一个,连吃俩月,吃到米先生叹气发誓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榴莲了。我那么容易胖的人,终于胖若两人,我害怕看到镜子,可是我会安心地看你的眼睛。你给我买来一排排各色的口红和香水,可是你说,我喜欢你素颜喜欢你晒黑喜欢你胖喜欢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就变成了我极度恐慌的无法认同的我,我没有了自我。你却还说我骄傲得像个女王。没有什么,敌得过你看不懂我。
我们从不会吵架,你从不肯让我哭,我真的以为这就是后半生了。我笃信着现世安稳,计划好未来,你却被宝安机场的那架飞机永远地带走了。你只是出个半年的差,我们十指相扣地开车去机场,我们在出发口把彼此抱紧,我哭着说可不可以早点回来,你哭着说宝贝别害怕,任何时候你都不会没有我,你忙完工作就回来。
你再也没有回来!一个理由一场好好的道别都没有。
甚至你妈妈的以死相逼我都没有权利在第一时间知情,避而不见,切断所有联系,你把我推进地狱。万念俱灰,不明就里,放弃工作放弃米先生放弃那座城,半生坚不可摧,第一次,想跟这个世界请个长假。你知道的,我不是为了你,只是觉得人间不值得。
你火速飞到我身边,跪着求我放过你放过自己,你不能没有妈妈。原来,我和妈妈,是道生死题。你可以没有我的。
我没有背叛你,你却离我而去,你背叛了许下的誓言。我一个人走进人生永夜,把自己关在我们的家里,不眠不休,日夜崩溃。我好奇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失控的眼泪,一天一瓶酒,自己与自己干杯,买醉,买不到宿醉,酒精过敏不胜酒力的我,喝挂了就吐,坐在洗手间地上边吐边哭边喝,继续吐继续哭继续喝,哭累了,喝挂了,睡着了。一小时四十五分,准点醒来,换一瓶酒,再接再厉,像个孤魂野鬼。一个人久了,会发疯,我开始数着天黑,化最精致的妆,去见不同的人。薛陪我坐在胡桃里,听我说陪我哭看我大声唱着像鱼抓散海藻般的长发,撕心裂肺。恩成把我栓副驾驶,从广州拉到珠海,再逛回东莞,什么样的车河,能载走我的哀愁。赵总带我去吃极为风雅别致的云南私房菜,老板陪我聊着时事政治历史,老板娘在旁边悠悠弹奏古琴,赵总与我一人一瓶玉冰烧。陪我雅正陪我癫狂,我们第一次脑残醉驾在莞太路上,两只醉鬼在车里唱的什么歌呢?映山红,呵呵呵呵。John邀约我去他家里做客,吃他亲手做的牛排蛋糕喝酒跳舞,桑巴很好看,lu~a很美很明亮。
后来的后来,时间夺走回忆模样,不念过往时光,不问谁去你胸膛,我把你留在2019的夏天,狠狠遗忘。
但你还是你,有我一喊就颤心的名字。偶尔想你想得厉害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像饿了很多日的旅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
分开以后我见过很多像你的人,像你一样说土味情话的人,我看他们的第一眼,我在想,这个人好像你,仅此而已,我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真遗憾啊,我对你,还有像你的人,再也不感兴趣了。
我也不是心够狠,爱,都是一路的仁至义尽,星星坠落之前可能也曾试图呼救,就像,走之前,我真的回头看过你。
你再回来找我,世上已经没有属于你的那个我。你所有的好都变得一文不值。无奈有些喜欢,落地变成遗憾。
谢谢你曾耗尽整个世界好好爱过我,谢谢你毫无征兆决绝地丢下了我。谢谢你带着上天堂,也谢谢你推我下地狱。
现在,我爱上别人了。我想好好爱他。
你妈妈给你挑的媳妇儿,你好好过日子去吧。
我和你,不再是我们,别联系了好吗?
2020就要来了,爱我的人,在明天等我。当然,我也可以一直一个人。
此刻起,你被我彻底格式化,我未曾好好与你道别,那就请你珍重。虽不圆满,但从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