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自由飞翔

    1997年，香港回归，举国欢庆，这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年。

    春末夏初，这是一个美好的季节，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温和而不疏淡，热烈但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欣然。

    微风轻轻地从耳边吹过，柔柔的，软软的，象一朵云彩轻拂着人们的脸，她是从春天的阳光中走来，从大山深处穿越而来，带着花草的清香，带着放飞的梦想，一路欢歌，把大地点缀得如诗如画。

    徐州市的一所军校内，鲜花盛开，漂亮的花坛，绿色的草坪，宛如秀丽的大花园。礼拜天不上课，我走出女生寝室，下楼，漫步于校园。我穿着一件兰白相间的格子上衣，翻领，收腰，腰肢纤细，下身穿浅色裤子，脚穿平底的白色球鞋，头发束成马尾置于脑后，简约清爽，文艺范儿。走过绿色林荫道，阳光斑驳，树影婆娑，好像走进时空隧道，引人遐想。不知不觉走到教学区，三座新式教学楼并列而立，外墙大部分贴的是白色的瓷砖，与后面的旧教学楼的白色外墙互相辉映，更显出它的气派。新教学楼的教室里，一排排崭新的课桌椅和阶梯教室，想起我们曾经在这里上课，考试。

    哎，我叹了一口气，今后再也不能到这里上课，三年的军校生活快结束了，我们将奔赴各自不同的人生，未来不知会怎样。

      晚上，二楼的女生寝室，外地的学员忙着收拾行李，包裹，忙忙碌碌。有的女生在电视间看电视，小声说笑，有的女生在洗漱间洗澡，我在寝室里看小说，坐着小马扎，把书铺在下铺的床位上，安静地看书。大家各忙各的，各怀心事。忽然，一位女生蹲在电视间的拐角，手呈喇叭状，向过道里喊：“哎——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这是电视剧里的歌词，被她用上了。

    寝室里的女生笑成一团。

    谁这么逗？几个女生出来看看，原来是大姐李红。她是北京学员，二十七八岁，在空军部队上班，有军籍，毕业后回部队，这次拿到毕业证，就可以涨工资了，又可以和男友在一起，心里美滋滋的。我们跟她不一样，我们没有军籍，毕业后自己找工作，不用留在部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些人不愿留在部队，想趁年轻到社会上历练一番，尽快适应社会。

    白天，毕业班的学员忙着找工作，只有我一个人不着急。我所在的子女班是空军后勤部内招的军人子弟班，专业是企业会计，学制三年。与连队的学员不同，子女班的学员没有军籍，毕业后不留在部队，但是，学历是全国承认的。

      我是在家门口上的军校，离家近，用不着收拾行李。我端着一个脸盆走出寝室，想去洗漱间。韩波站在更衣柜前喊我，“李书悦，你的工作找好了吗？”我回头看看她，只回应了一个字，“没”。

      韩波家是合肥的，她身材娇小，圆脸，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向上翘着，长得像洋娃娃。我走过去，和韩波站在一起。

      “哎呀，你怎么不着急呢？别人都找好了。”韩波看看四周，小声说：“潘佳佳当空姐，笔试，面试，都通过了，在厦门的一家航空公司，跑国内航班。”

      “哦，”我若有所思。我和潘佳佳住在一个大院，两家离得近，但是很少说话，皆是因为两家的家长闹矛盾，互不相容。潘佳佳的爸爸不让潘佳佳跟我讲话。这里面的事儿，韩波知道，她在我们两人之间充当传话人。

      “潘佳佳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当空姐。”韩波告诉我：“空姐的工资高，三千，空姐的身高要求是一米六二以上，大专以上学历，你的条件都够。”

    我摇摇头，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想当空姐。”

    我是女生，一个向往自由的女生。

    我叫李书悦，家住徐州市的一所部队家属院内。我爸在学院当教员，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他带的学员是大专学历。

      我出身军人家庭，从小接受军事化管理，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跑步，不出去跑一圈儿就不准吃早饭。不准跟别人讲话，如果我在楼下跟邻居讲话，被家长看见了，准挨吵。

      九四级子女班分为甲乙两个班，我在甲班，和潘佳佳一个班。潘佳佳身高1米65，身材不胖不瘦，天生丽质，眉不施而黛，唇不点而朱，长发乌黑发亮，举手投足之间洋溢着浓浓的青春气息。台湾歌星梁雁玲唱的歌曲《像雾像雨又像风》，风靡一时，潘佳佳长得像梁雁玲，而且比她更漂亮。最近，潘佳佳瞒着家长偷偷报考了空姐，是因为担心家长阻拦，不让她走。

    下午，毕业班没有老师来上课，我们安静地自习。 教室里静悄悄的，我看书看得入迷，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一切。

    双休日，当地的学员可以回家。周五晚上，我回到家，父母轮番做我的思想工作，想让我当公务员，和哥哥姐姐一样。吃饭的时候，我爸说：你姐在工商局上班，铁饭碗，待遇好，还分房子，你毕业后当公务员，和你姐一样，听父母的话，没错。

    我不吭声，默默地吃饭，默默地睡觉。上午，我在客厅看电视，我妈推门进来，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开始唠叨：你哥在农行上班，分了一套房子，手里有一套房子就不用愁了。

    我说：我哥分的房子在郊区，那里没有学校，也没有商店，太偏僻了，他自己都不愿意住。想卖，卖不掉，没人要。

    我妈说：你姐分的房子在市中心，地势好，上班方便，还有暖气，那套房子好吧？工商局的待遇好，工资高，你能像你姐那样就好了。

      我说：她不就分了一套房子吗？有钱人想买十套房子都能买得起，有钱人开轿车，住别墅。我姐有轿车吗？咱家对面那座楼，一楼有户人家，门口停着一辆白色桑塔纳，那家的女主人做煤炭生意，发大财了。咱院有个团级干部，边上班，边做生意，从东北拉黄豆，运到徐州，把黄豆卖给学员队，轻松赚大钱。他老婆都不用上班了，在家里闲着，每天换一套衣服，衣服和鞋子多得是，穿不过来，看人家过得多滋润。

    我妈不吭声了。

    我又说：我打工，你不让，说打工丢人。打工有什么可丢人的，我姐说了，在美国，大学教授还给学生端盘子呢。这年头，思想要解放，看看农村老头，人家身上穿名牌西服，脚上穿名牌皮鞋。打扮得年轻，还上网聊天，多潇洒。再看看咱家，一点都不潇洒，什么都管着，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我姐烫发，你把她吵一顿，不让烫发。我姐谈恋爱，你管着，不让她自己找。什么都听父母的，按照父母的想法去生活，多憋屈啊，我才不想走她的路。

    我妈愣住了，显然，谈话很不愉快，我妈起身走了。 我和父母有代沟，说话说不到一块儿去。

    我和同学在一起很开心，说话能说到一块儿去。我和韩波约好了，一起拍毕业照。连队有个男学员摄影技术好，装备先进，作品参加全市摄影比赛，获过奖，毕业班的学员都喜欢找他拍照。

    礼拜天，天气晴朗，风和曰丽，我们一行三人穿着空军服装，来到学院的花园取景。花园里有假山，喷泉，花坛，景色宜人。我和韩波先是合影留念，然后各自拍照。花坛里，鲜花红似火，男学员让我蹲在花坛里，靠近鲜花，并且让我自己摆姿势。我摆了几个姿势都没有通过，心里暗暗着急，还有很多学员等着拍照呢。这时，远处走过来几个人，走得很慢，像是欣赏花园里的美景。我不由自主地把脸转过去，目光看向他们。我的表情自然，在鲜花的映衬下，脸庞红彤彤的。敏锐的男学员捕捉到了这个镜头，抓起相机抢拍，“咔嚓”一下，把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

      连队的男学员把洗好的照片送到子女斑寝室楼下，交给值班的学员。一个女生下楼，拎上来满满一袋子照片，倒在床上，毕业班的女生纷纷翻找自己的照片。其中，我的照片引起轰动。 我长得像香港女明星，五官精致，皮肤白，天鹅颈，身材不胖不瘦；身高一米六二，穿上高跟鞋，显得身材高挑。我平时很少拍照，这次拍军装照，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中午，我和韩波站在阳台上晒太阳，边晒太阳，边聊天。

    韩波说：“你的照片盖了帽了，班里几个漂亮的女生都赶不上你”。

    “拍照片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我说：“其实，我最羡慕的人，是周华。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得很幸福，都幸福二十多年了。她是独生女，父母的掌上明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不缺钱。她的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多得是。全班女生都羡慕她”。

    “ 嗯。”韩波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接着说：“周华的父母经常带周华出去见世面，大城市，贫困山区，都去。让周华体验生活，了解社会，培养独立生存能力，就算父母不在身边，她也能生存。周华的爸爸鼓励她打工，她爸说，凭自己的劳动挣钱，光荣。干活累一些，但是，心里是甜的。周华说，她暑假在汽车站卖票，老板要求速度快，把她给锻炼出来了。她卖票的速度特别快，上厕所跑着去，再跑着回来。老板夸她能干，她心里美滋滋的。学校开学，周华要回学校上学，老板让她下次放暑假再来。打工还能了解社会，周华说，她听同事讲社会上的事儿，五花八门的，很精彩。周华的父母多好，支持她打工，跟我父母不一样。同样都在部队，差别这么大。噢——，我想起来了，周华的父母都是大学生，在部队医院当医生，而且年轻，才40出头。我父母年龄大，60岁了，比周华的父母大20岁，我妈没文化，思想落后一些。两家的父母不是一代人，文化程度也不一样。还是有文化好，思想开通。”

    韩波说：“我父母是知识分子，还可以，不像你家，不该管的，管那么多”。

    我苦恼地说：“我父母什么都管着，不让打工，说打工丢人。我爸不让我考大学，说大学毕业不包分配，就算考上大学，也不让我去。我不打工，手里没有钱，不能买新衣服，穿的衣服太土气了，我都不好意思出门。我姐烫头发，回到家被我妈吵了一顿，不准烫发，说下次再烫发，不能进这个家门。这不能干，那不能干，设置条条框框，什么都不能干。我感觉自己暮气沉沉的，不像是一个年轻人”。

    “哎，”我叹口气：“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我毕业后去外地，在外地打工，家里管不着，手里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韩波说：“我也去外地，我父母托朋友，在深圳给我找工作。＂

    我高兴地说：“太好了，上班后，我们再联系。”

    毕业证发下来，外地的学员拿着毕业证回家了。潘佳佳如愿以偿当上空姐，去了厦门。我趁父母不在家，在桌子上留了一个纸条，就悄悄背着行囊离开家门。外面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我要在广阔的天地里自由飞翔。

    我喜欢烟雨江南，坐火车到常州，在这座美丽的城市里开始新的生活。先租房子，我找到一处民宅，独门独院，院子里有一座三层的楼房。我在二楼租了一间房子，租金便宜。租好房子，出去找工作。

    我到一家大公司应聘，公司副董事长是一位30岁左右的男子，瘦高个，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了看我填的表格，问道：“你的爱好是看书？”

    “是的，”我点点头，“我只有这一个爱好，其他，没什么了。”

    “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副董事长问。

    我想了想，说：“自传，人物自传。”

    “你看过哪些自传？”

    “外国小说有巜简爱》，中国的有《曼哈顿的中国女人》，周励写的，她的名字很特别，励是励志的励，不是美丽的丽。”我答道。

    副董事长点点头，说：“回去等通知吧，手机别关机，到时，人事部会给你打电话。”

      两天后，公司打电话通知我上班，在企业策划部，打文件。办公室里有两张桌子，两台电脑，一个打印机，桌子上的几盆绿植绿油油的，生机盎然。门外是阳台，屋里的光线好，地上铺着白色大理石地板砖，办公环境干净、舒适。

      企业策划部只有两个人，我和王璐。王璐是一位三十岁的宝妈，中等个头，体型偏瘦。她平时穿着高跟鞋，进办公室，先脱下高跟鞋，换成黑色布鞋，她说，穿布鞋舒服。

      打文件对我来说太简单了，很快就打好文件。王璐告诉我，复印五十份。她是老员工，带我一段时间。王璐的电脑屏保是她儿子的照片，男孩有五六岁，圆脸，长得眉清目秀。屋里的两张办公桌并在一起，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打电脑，有时也说说话。

      王璐说：“我父母都是老师，我也当过几年老师，后来转行，到这家公司上班，一直到现在，两年了。”

      “当老师多好，安逸，一年有两个假期，寒假和暑假。”我说。

    “不知怎么，我就是不想当老师。”王璐皱皱眉头。

      “这叫围城，”我侃侃而谈：“人们都说婚姻是围城，其实，职业也是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你父母是老师，你看老师看够了，就不想当老师。我也这样，我们家，我爸是老师，我住在学院里面，楼上楼下住的都是老师和教授，我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这些人，看够了，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当老师。”

      王璐低头想想，说了一句：“你真的很有才华，懂的多。”

      王璐经常在外面跑，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接电话，打文件，没事就看看报纸。我随身带着纸和笔，看见报纸上的精彩文字，随时记在小本子上。王璐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夸我：这个习惯好，我要向你学习。我谦虚地说：我们互相学习。

    公司的文件用过后，王璐不让扔掉，让我在打印纸的背面打印文件，公司开会，把这些文件发给员工，两面都可以用，节约纸张。

    我们办公室隔壁是会计室，旁边是市场部。发工资的时候，我到隔壁会计室领工资。市场部的三个小伙子和王璐熟识，见面打个招呼，说说笑笑。一天上午，市场部的员工到策划部开会，看见王璐拿着一个白色的旧手机，手机外壳颜色斑驳，有些年头了，一个小伙子调侃道：你那么有钱，还用破手机，有损富婆形象，也该换个新的了。

    王璐据理力争：“用的好好的，干吗要换？”

      我赞同王璐的话，我说：勤俭节约是美德。

      “哎呦，”小伙子大呼小叫：“你们策划部的人，一条心，我说不过你们，我回去搬救兵，老范，你快来。”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一个礼拜后，老板给王璐打电话，询问工作情况，最后，老板问：你一天下来，在忙些什么？

      王璐说：没忙什么呀，从早上忙到晚上，不停地忙，也没干成什么事。

      也许，老板认为我们太清闲了，给我们加大工作量，开会，搞活动，出差到深圳参加商品广交会。

      下午五点钟，別人都下班了，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打文件，整个楼层只有我一个人。晚上九点钟，看大门的老头要关门了，催我下班。我回到住处，已经十点。每天早出晚归，精疲力尽。

      王璐更忙，她说：老板半夜给我安排工作，不让我关机，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凌晨两点，我起床给老板发电子邮件。”

      我同情地说：“你太辛苦了，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王璐称董事长为老板，公司总部在上海，全国有十几个分公司。公司董事长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学霸，双本科学历，四十多岁。报纸上经常刊登他的照片，他是优秀企业家。董事长是工作狂，常常工作到深夜，全年无休，不是在工作，就是坐着飞机满天飞，飞往全国各地，考察市场。

      在他手下工作，压力太大了。我经常熬夜，加班，身体透支，脸色很难看。为了节省时间，我把头发剪短，剪成齐耳短发，早上起床，用梳子梳两下就行了。穿高跟鞋走路太慢，我穿平底鞋，来回上下班。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打扮，我显得很苍老，未老先衰。这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虽然工资高一些，但是我不想拿健康换金钱。

      一天下午，王璐兴冲冲地跟我说：“你上班这段时间，工作认真，很有成绩，我跟老板说起你的事，打算提拔你当策划部主任。你当主任以后，直接向老板汇报工作，而且工资高，我调到别的部门。”

    我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我不适应这份工作，干不了。我身体透支了，你看，我的脸色很难看。”

    王璐俯下身子，看看我的脸，点点头说：“是的，你脸色憔悴。”

    我说：“我正打算辞职呢，怎么辞职？要打辞职报告吗？”

    王璐点点头：“把辞职报告交到人事部，很快就能批下来。”

      打好辞职报告，交给王璐。王璐看了一下，我的辞职理由是，不适应这份工作。她关切地问：“辞职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说：“我想兼职，干两份工作。”

    “这个想法好，”王璐说，“好吧，辞职后，你好好休息。”

    我在这家大公司上班三个月，选择辞职。朋友感到不解，问我，“怎么把工作辞了？”

    我说，“健康才是真正的财富，我的愿望就是有个好身体。”

    朋友不吭声了。

    休息几天，我脸色变得红润，身体恢复了健康。我想：下回再找工作，找个轻松点的，工资低一点不要紧。

    第二次找工作，我看见一家大型超市招聘收银员，工作八小时，分上午班和下午班，工资低，但是上班不累。于是，我欣然前往应聘。收银员只上半天班，有休息的时间。我的同事都是年轻人，下班后，我和同事一起出去玩儿，一起逛街，说说笑笑，快乐无比。

    我们谈论穿衣打扮，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我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我到理发店烫发，烫个好看的发型，再买几套漂亮衣服。我穿高跟鞋，配上长裙子，衣袂飘飘。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之百。有一回，我路过以前上班的大公司，市场部的小伙子在楼下跟别人讲话，看见我，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傻了。我走出很远，听到背后汽车鸣笛的声音，回头看看，发现市场部的小伙子还在看我，一副呆呆的样子，让我感觉很好笑。 

    不逛街，我就在屋里看书，复习电脑知识，背五笔字根，一个人静享美好的学习时光。

    我楼下的一对中年夫妻是高中生，有点文化，经商多年，屋里有一摞子书，都是经商类的书。我从他们那里借几本书看，有经济学，投资理财，生意经。这些书让我受益匪浅。我知道了美国的钢铁大王卡内基，卡内基有句名言，“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拿走，然后把我扔到沙漠里，不要紧，只要有一支驼队从那里路过，四年之后，我又是一个钢铁大王。”

      我还喜欢看投资理财类的书，提高自己的理财能力。

    社会学家提出，当今社会有三粒毒药——成功学，性解放，过度消费。过度消费是其中的一粒毒药，给人们的生活造成危害。意识到过度消费的危害性，我采取措施，做到“理性消费”。即遇到花钱的事要谨慎，考虑一个礼拜再做出决定，从而杜绝了花钱大手大脚的现象。

    “省到就是赚到”，能不花的钱就不花。买名牌包包，过节打半价时买；手机能用就行，要那么贵干吗？

    有些年轻人喜欢用信用卡，提前消费，我的消费观念是：没有钱就不花，不提倡提前消费。

    生活中，我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一件黑色外套破了，袖子上烂了一个洞，舍不得扔，拿到专业修补衣服的小店，修补一新，接着穿。“钱要花在刀刃上”，平时我很“小气”，但是对于该花的钱，我很大方。我店领班用的BB霜是韩国产的，增白遮暇效果好，价格贵，我买了一支。用化妆品就用质量好的，劣质化妆品损害皮肤。我清理了化妆盒，把别人送给我的劣质BB霜，粉饼，化妆盒统统扔掉。

      以前，我花钱大手大脚，是个“月光族“。 通过理财，我终于摆脱了“月光族”的称号，每个月都能存住钱，手里的钱越来越多，曰子越来越好。

    我的房东是一对慈祥的老夫妻，和蔼可亲，他们的儿女已经结婚成家，都搬出去住了。房东住在一楼，一楼的闲房子赁给做生意的人；二楼，三楼，住的是中学生和陪读的家长，每个楼层有一个公共卫生间。我的房间门口是大通道，不上班的时候，我站在门口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书，边晒太阳，边看书。邻居阿姨洗菜，从我面前走过，她的头发短且卷曲，我问：“阿姨，你的头发卷得厉害，是烫的，还是自来卷？”

    阿姨说：“是自来卷。”

    我说：“我的头发是烫的。”

    阿姨看看我的头发，问：“你烫发多少钱？”

    “两百八。”

    阿姨一惊，嫌贵。

    我说：“也有便宜的，几十块钱就烫了，主要在于药水，药水便宜，烫的就便宜。贵的药水不伤头发，我烫的是贵的。”

    手里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我买各种水果和巧克力，自己吃不了，拿给邻居吃。买牛奶，补养身体。我跟邻居和睦相处，互相帮助。洗衣服没有洗衣机，邻居阿姨让我用她的洗衣机。有一天下雨，我出门上班没有雨伞，隔壁男孩的奶奶主动递给我一把雨伞，我感激地说，“谢谢，用完还给你。”我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

    上班不累，生活愉快，我活成了幸福的模样。

    爱情也悄悄来临。

    郝仁是我的同事，大学生，在超市的办公室上班。他长得白净，帅气，个头比我高半头。我对他颇有好感，当他约我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我没有拒绝。我们逛公园，游山玩水。有时，我们下馆子，品尝美食，卿卿我我，甜甜蜜蜜。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韩波，半年没见面，不知这小妮子现在怎样了，上班累不累，有没有找男朋友。给韩波打电话，她邀请我去深圳玩儿，畅游小梅沙。

    深圳是经济特区，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充满机遇，无数年轻人涌向深圳，抢抓机遇，创造辉煌。深圳，怎能不令我向往？

    立即辞职，买火车票去深圳。 下了火车，直奔韩波的住处。韩波在小区门口等我，她还是留着齐耳短发，外表没什么变化。小区座落在半山腰，依山傍水，环境优雅，楼房是六层的居民楼，小区的中心有个露天游泳池。寝室在三楼，套房，三室一厅。韩波说，她在饭店上班，专门请了两天假，陪我逛街。我们来到深圳的沃尔玛大型超市，里面有几层楼，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我们逛了一下午，逛累了，准备回去。排队付款时，斜对面一个香港小伙子引起我的注意。他掏出黑色钱包，里面满是花花绿绿的钞票，有港币，英镑，美元，人民币，令我眼花缭乱。再看看小伙子，年龄有二十出头，说粵语，儒雅帅气的外表让人心生好感。我仔细打量小伙子，他的发型一丝不苟，身上穿的衣服是名牌，价格不菲，脚上穿的黑色皮鞋锃亮，能照出人影。有钱就是好，穿衣打扮上档次，让人看着舒服。

    第二天上午，我和韩波去小梅沙游泳。11月份的小梅沙，天气炎热，游人如织。我们两个爱玩的人在海里嬉戏打闹，尽情玩耍。

      下午，我和韩波在寝室里聊天，天南海北地聊，不知不觉，天黑了。吃完晚饭，韩波的男友回来了。他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个头不高，长相和韩波很般配。韩波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我有礼貌地打招呼，“你好，听韩波说，你在药店上班。”

      韩波的男友冲我点点头，算是回应。他坐下来，打开电脑，上网炒股。我问，“炒股赚钱多吗？”他回应，“风险大。”他说话的时候盯着电脑，眼睛一眨不眨的。

    我和韩波坐在一旁聊天，聊聊我这两天在深圳的见闻。我说：在沃尔玛，我看见香港小伙子掏出来一个钱包，里面的钞票花花绿绿，有港币，美元，英镑，各种钞票，让我大开眼界。我的钱包里只有人民币，跟人家没法比。人家穿衣服也上档次，看着舒服，这次来深圳，让我看到了差距，看到了自己的落后，我要迎头赶上，不甘落后。我打算兼职，干两份工作，努力挣钱。

      “你干哪两份工作？”韩波男友转过脸，问道。

      他搬了一个板凳，走过来，坐在韩波的身边。

    我想了想，说：“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韩波男友说：“兼职两份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带孩子，怎么办？”

      我说：“让孩子的奶奶带，你们两口子趁年轻多挣钱，挣奶粉钱。”

      韩波男友说：“对，这个办法好，挣奶粉钱。孩子让我姐带，我姐不上班，有时间带孩子。”

      这时，走进来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小伙子接腔道：“韩波生两个小孩，你姐带不过来。”

      韩波说：“谁给他生两个，我一个都不生。”

      哈哈哈……我们被逗笑了。

      两个小伙子搬板凳，和我们坐在一起，谈论怎么挣钱，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火朝天。

      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两个小伙子。他们伸头向屋里看看，问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在楼下都能听到你们有说有笑的。”

      韩波男友看见这两个小伙子，很不高兴，不理他们。气氛有些尴尬，为了缓和气氛，我回应了一句：“我们在开会。”

    “开什么会？”小伙子问。

    “经济论坛。”我说。

    “哎，这个好，我们也参加。”小伙子说。

      两个人赶紧搬板凳，加入我们的讨论。我们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哈哈大笑，气氛热烈。欢乐的笑声飞出窗外，直冲云霄。天上的星星在眨眼，一闪一闪的，仿佛想听听我们在说些什么。月亮姑娘被我们的欢乐感染了，从云端里探出头来，看见我们在笑，她也笑了。

    夜已深，有人打哈欠了。韩波男友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早点休息吧。”我们各自回屋睡觉。

    我在深圳住了几天，感觉很无聊。白天，别人都上班去了，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回常州，韩波极力挽留我，要给我介绍男朋友。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执意要走，韩波面露不悦，我们不欢而散。

    从深圳回来，我一直想着兼职的事。兼职太忙了，没有空闲时间，趁现在有空，去看望亲戚。奶奶家的亲戚，姥姥家的亲戚，都走了一遍。在表姐家，我们坐在院子里拉家常。表姐家的邻居，一个抱着孩子的宝妈，好奇地看看我，问道，“你在哪里上班？”

    我说：“自己找工作，打工。”

    邻居不可理解，她说：“你大学毕业，让你爸给你找个好工作，换了是我，我爸不给我找个好工作，我非跟他闹不可。”

    我解释：“现在的大学生都不包分配，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大学毕业能找个好工作。现在的社会变了，思想也要转变，我的同学都是自己找工作。”

    邻居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我也不能理解她的想法，认为她的依赖心太强。

    这件事激发了我的写作灵感，我很想写篇文章表达自己的思想，作为新时代的女性，要自立自强，自己去努力，不要依赖别人，求人不如求己。我写了一篇文章《女儿当自强》，写自己找工作的经历。把文章投到报社，没想到很快就发表了，引来好评如潮。人们都在谈论这篇文章，年轻人抢着看那份报纸，有的人抢不到还生气呢。

    我把报纸拿给父母看，他们看到我干出了成绩，对我是认可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第一次投稿就发表了，令我自信心爆棚。我把写作当成一个职业，还要再找一份工作，找什么工作呢？在屋里想了几天，绞尽脑汁，渐渐想明白了，说干就干。

    我到饭店找工作，干面点，工作之余，学习写作。我给自己开设了两门课程：写作和经济学。我自学，自己找几本书看看。我还订了两份报纸，市里出版的报纸和省级报纸，看报纸学习写作。

    早晨六点钟起床看报纸，遇到生字，查字典，把报纸上的生字抄下来，写十遍。陌生的词语也是这样，写十遍，用这个方法学习生字，生词。上午九点钟，我出门上班，九点半点名。

    中午下班，别人都走了，我不走，一个人在饭店看书。我看《商业三十六计》，古人的三十六计和现代商业结合在一起，教人们在险恶的社会中如何生存，如何保护自己。

    后厨的调汤师傅问我：“你兼职两份工作，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我开心地说：“每天忙忙碌碌的，感觉很充实，很快乐。”

    听我这么说，调汤师傅精神振奋。他家里穷，孩子小，吃奶粉，他媳妇在家里带孩子，不能上班。饭店的调汤师傅等于勤杂工，工资低。他一个人养活全家，压力大，整天愁眉不展的，二十七八岁的年龄，看上像三十多岁。

    我的话让他受到启发，他重新看到生活的希望，眼里有光，走路有劲儿，浑身充满力量。

      把兼职的事稳定下来，我就去找郝仁。我们相处一年了，见过双方的父母，结婚的事提上日程。我主张婚事从简，反对大操大办。郝仁和我是一年的人，比大两个月，让着我。新时代，新风尚，我提出旅游结婚，去广州，郝仁点头同意。

      广州是花城，处处鲜花盛开，气候温暖如春。我们住在宾馆，白天出去游玩。第一次见到南方的榕树，去过繁华的广州上下九，参观邓世昌的故居。我发现大街上的行人稀少，问宾馆的工作人员，得知：广州的公务员忙着兼职，忙着挣钱，大街上看不到人。见识了大城市的繁华和快节奏，我心满意足。

    我和郝仁走进一家小超市，超市里只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身材微胖，坐在角落里看书。我们挑选了几样东西，准备付钱。收银台没有人，女子还在埋头看书，仿佛不知道旁边有人。她手里的书特别厚，像砖头块一样。

    我大声打招呼：“喂，你好。”

    女子一惊，抬头看看我。

    我问：“你手里拿的什么书？这么厚。我也很喜欢看书，但是，我看书是有选择的，有的书是毒草，毒害人，不能看。”

    女子回应：“听你这么说，你应该看过很多书。是的，这本书是毒草，已经查封，不让出版了。”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的样子把女子逗笑了。

    女子说：“我一个人在超市太无聊了，看看书，打发时间。”

    我若有所思：女子实在没有书看，只能看毒草，这叫书荒。一本好书是真正的精神食粮，遗憾的是，好书大少。

    旅游不仅能开阔眼界，而且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跟郝仁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今后，我们一年旅游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