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等不到的林先生（三）
林先生一直没有出现，戚柒眼里的光也一天天暗淡下去。
卫潇潇为了哄戚柒开心，就把她从小到大经历过的趣事，一件一件都说给戚柒听。
提到最多的，就是她和方明宇之间的点点滴滴，虽然方明宇看起来很严肃，但越是严肃正经的人，有时候就越是容易做出一些叫人哭笑不得事来。
“戚姐姐，你知道吗，明宇他特别搞笑！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一次来月经，我又不好意思直说，就暗示说我下面有些不舒服，结果明宇他二话不说就要去给我买药，晚上十一点，还下着大雨！我当时可被他感动惨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浑身湿漉漉的，捧着一瓶妇炎洁就冲到我面前了！”
“他家庭条件很困难，买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他又怕我情人节收不到礼物会不开心。于是他就去去那些刚开张的商店里，问老板开业花篮里的花还有没有用，没用的话能不能把送给他，他一家一家的求，跑了两个下午、五条大街，最后竟然凑齐了520朵！他一开始还不敢告诉我真相，还以为我会生气...可我怎么会生气呢？”
“明宇他没什么恋爱经验，他关心人的方式也很奇葩，有一段时间我在减肥，他怕我老不吃东西会对身体不好，竟然自己悄悄把我的体重秤给拆掉重装了，害得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自己瘦了十多斤呢！”
卫潇潇一提起发生在男朋友身上的那些事，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方明宇那一本正经的萌萌的样子，然后又总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笑完过后，卫潇潇又一个劲地后悔。她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自己男朋友的，两相对比之下，只会叫戚柒心里更加难受。
戚柒听完心里当然不太好受，但她并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她没有责怒卫潇潇，只是不由自主的感叹着：“真好啊...怪不得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你在房间里和他打电话，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林先生就不会和我打电话，他的话特别少。”
“柒柒姐，对不起...我不是...”
“没关系的...”戚柒摇了摇头，“你和你男朋友好久都没见面了吧？你是不是也很想念他？”
“还...还好吧...想肯定是有点想。”卫潇潇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表露甜蜜，她的回答有些扭捏，但语气之中的甜蜜却是真真切切的。
“那你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他吧，也没必要总是陪我待在家里。你天天和我这个老怨妇呆在一起，我可担心把怨气都传染给你了。”
卫潇潇有些不好意思：“柒柒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柒柒姐你这么好，教我烹饪、教我园艺...我以前糙里糙气的，从来不知道生活里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又怎么会有怨气呢...”
“那不一样...只要林先生在我身边，这些小爱好又算得了什么呢？我随时都可以放弃。”
戚柒说完过后就转过身去了趟洗手间，等她再回到卫潇潇面前时，脸上已新添了两道模糊的泪痕：“走，潇潇，我去给你买件衣服。你都这么久没和男朋友见面了，得打扮得美美的。”
卫潇潇看到戚柒的眼中有一股极为迫切的渴求和热忱，这叫她无法拒绝。
这一天她们两人从城东逛到城北，从中午逛到深夜。戚柒的大方叫卫潇潇吃惊，她一共给卫潇潇买了一件Chanel的连衣裙、一双Jimmy Choo的高跟鞋还有一件Burberry的马鞍包。
其他的香水、项链、耳坠也是一应俱全，每一件戴在身上都恰到好处，简直就像是给卫潇潇量身定制的一样。
比戚柒有钱的情妇肯定不少，但像她这样大方的，恐怕这世上却只有戚柒一个人。
卫潇潇提着这一袋袋精挑细选的礼物，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公主一样的女孩，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美。
“谢...谢谢..柒柒姐姐。”卫潇潇把头靠在戚柒的肩上，已经是感动得泣不成声。
“你不用谢我...”戚柒拍了拍卫潇潇的肩膀，她自己其实也知道，她如此耐心细致地帮潇潇挑选见面的衣服，把她打扮得有如公主。多多少少也是为了在潇潇身上，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
晚上一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后，卫潇潇就满怀激动地拨通了方明宇的手机，约定了明天一起吃饭，电话那头是同样的开心。
哪怕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木门，戚柒都能感受到房间里面洋溢着一股盛大的喜悦。
这对小情侣晚上聊了很久很久，戚柒她也躺在床上失眠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下午，卫潇潇来到约定好的Opera Bombana餐厅，这家餐厅是戚柒推荐的，意大利风格，餐厅外面就是一片翠绿的草地，餐厅里面则挂满了玛丽莲梦露的照片，里里外外，到处洋溢着恋爱的激情。
戚柒已经提前帮她订好了位置，点好了菜品。
卫潇潇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过后，就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紧张不安地四处张望。
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格子衫、背着双肩包的大男孩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他一进到餐厅便愣住了，退出去后又看了好几遍店名，才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明宇，在这儿，在这儿！”卫潇潇激动地挥手招呼方明宇过来。
方明宇一边入坐、一边张望着四周的装修，他皱着眉头、十分担心的样子：“潇潇...你可真舍得啊...你钱够用吗？”
“放心，不用担心我，是别人请客。”
“别人？”
“是戚小姐，我现在的雇主。”
“这样啊...”方明宇见不用女朋友破费，顿时松了口气，拿起刀叉笑道，“那我今天可就不客气、敞开吃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甜甜蜜蜜地聊着天，不知不觉时间过得特别快。各种菜肴也先后呈了上来，从头盘到甜品依次有：蜜瓜配帕玛火腿、意式素菜汤、干煎鳕鱼、蘑菇汁配阿尔巴白松露、慢炖牛舌牛里脊、牛小排、意式宽面、墨鱼汁烩饭、龙虾沙拉、舒芙蕾、提拉米苏等等....
方明宇每天在食堂都吃着重复的两菜一汤，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个改善伙食的机会，还是免费的，方明宇早就按捺不住，菜一呈上很快就一扫而空。
看着方明宇这幅心满意足、饕餮大吃的模样，卫潇潇心里有些尴尬又有些开心：“哎呀，明宇，你也别光顾着吃了。你看，你看看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卫潇潇把餐盘往两旁挪了挪，又把自己的身子往前凑近，叫方明宇的眼睛聚焦到她这一身华丽的衣服和亮闪闪的首饰上面。
“这衣服，有点奇怪...不像你平时的穿衣风格啊。”
看来哪怕是迟钝如方明宇，也注意到了卫潇潇今日穿着的不同。
卫潇潇有些得意：“你觉得....我穿上....怎么样？”
“挺好的...”方明宇没怎么仔细看，而是低着头在切牛排，同时问道：“这衣服...多少钱啊？”
卫潇潇见男朋友没怎么注意自己，只是关心价格，心中全都是失望：“两万多...”
“两万！？”卫潇潇话还没说完，方明宇一口烩饭差点给喷了出来。
“一件衣服，两万！！？”方明宇瞪大眼睛又问了一句。
“香奈儿的衣服，两万块哪里贵了。”卫潇潇说完，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生怕男朋友刚才的那一声大叫把旁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是戚小姐送给我的。”
“两万块钱的衣服，她就这么送给你了？”一件衣服卖两万块，已经叫方明宇难以置信；而一件两万块的衣服随随便便就送给别人，更是完全颠覆了方明宇的认知。
他靠在椅背上，连连感叹：“这当小三来钱是真的快...”
卫潇潇听出了方明宇话里的轻蔑和讽刺之意，心中顿时一团火起：“你什么意思？你吃的饭还是戚小姐请的呢，你是嫌她的钱脏，你把你吃的东西吐出来啊！”
方明宇被卫潇潇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质问给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潇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太吃惊了，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来形容...”
卫潇潇没有说话，她放下了餐具。经过这一番争吵，她已经完全没了食欲，可方明宇却像是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仍是在大口大口地喝汤吃肉。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很沉默。
“潇潇，我觉得，你应该把它卖掉。”方明宇忽然指了指卫潇潇身上的连衣裙。
“你说什么？！为...为什么？”卫潇潇瞪大了眼睛，“难道我穿上很难看吗？”
“还行，不难看，主要是不划算，一件衣服两万块，如果卖出去，就算打五折、卖个一万，这一万你也能用来做好多事情。”
“呵呵...谢谢你替我考虑。”卫潇潇开始冷笑，“不过在我眼里，它值得这两万块钱。”
“潇潇，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这件衣服，但你听说我，从经济角度上看，衣服只是个贬值品，而且品牌溢价太高...说白了不就一堆布料而已嘛。可是，如果把这笔钱用在读书学习、用在自我提升上，获得的收益远远不是一件衣服能比的。潇潇，你还年轻，做事情得考虑长远。”
方明宇完全没有注意到卫潇潇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他一直低着头用手机在网上搜索着什么。
“潇潇，我在拼多多上看了，有差不多款式的仿品，只要三四百就可以拿下。你可以把身上这件卖了，再买个高仿的，也差不了多少，剩下的钱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比如学英语、考公...”
“方明宇！你真的够了！”卫潇潇神情激动，“我知道你是学经济的高材生，可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有我自己的喜好。我不需要你替我算账！”
卫潇潇挂满了怒气，方明宇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潇潇，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你给有钱人的小三当保姆后价值观都开始扭曲了！”
方明宇说话声音本来就大，尤其是一提到“有钱人、小三、保姆...”这几个关键词，周围无数双眼睛、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卫潇潇被这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脸颊在一瞬间烧得通红。
现在，整个餐厅里的人都知道她给小三当保姆了。
卫潇潇充满了屈辱与愤怒，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方明宇！你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想再听你说任何一句话！”
卫潇潇抹着眼泪、跑出餐厅，头也不回地就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把方明宇的微信给拉黑了，把国贸酒店订好的套房也给退了———本来她今晚还准备和明宇泡在酒店78层的泳池里，裸身相拥，互倾蜜语，眺望着灯火通明的长安街，感受着以前从来不曾触碰的另一个北京...
其实她曾幻想过无数次，那些天天住在五星级酒店里的人、那些出入都有豪车接送的人、那些走到哪里都有鲜花、笑脸和掌声的人，那些被捧在手心里的人...
她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卫潇潇从前只在电视、在小说里对此有着一种模糊虚化的概念。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她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体验一回这样的人生。
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个夜晚，也能够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
可如今一切幻梦都随着这一场别离而烟消云散。
她感觉命运像是在对着她当面羞辱：她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屌丝，不配拥有这样的人生。
卫潇潇回到东山别墅，她没有马上进到屋子里，而是蹲在门口，掏出一张又一张的纸巾、不停擦拭着眼角的泪珠，一直到泪已流干过后，卫潇潇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怎么这么早就...”戚柒见卫潇潇推门进来，正准备走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可一看见她那泛红的眼眶，戚柒顿时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潇潇...看来是我搞砸了...”
“柒柒姐，不是你的错...”卫潇潇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再难过了，可一听到戚柒的轻声安慰，就忍不住钻进戚柒的怀中再次大哭起来。
也许是受到了卫潇潇情绪的感染，也许是潇潇这次失败的约会预示了戚柒与林先生的结局。
总之，戚柒也跟着低声抽泣起来。
“柒柒姐，你要相信，林先生一定会来的。”
两个女人都是一整晚没睡，她们互相依偎、互相安慰。
夜里，卫潇潇想起了亦舒一部叫做《喜宝》的小说，也是讲述一个名校的女大学生给有钱男人做情妇的故事。
卫潇潇握着戚柒的双手，为戚柒、也是为自己，许下了一个同样的愿望。
“要有很多很多的钱，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