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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隅遗景

2018-08-30  本文已影响142人  空灵子

年年来走,确越走越闭塞,再这样下去,这路径怕是要绝迹了。

以前,村里人靠山吃山,就算这山场被分派的偏僻遥远,但只要竹木成才,都会来砍了换生活,都会不遗余力的来修这路,修到正好勉强行个板车,踉跄着也能做个步行。记得小时候,这河床上也修过木桥,有一段没一段的,溪水在桥下激荡的流淌,偶尔也走段平缓的河床,倒挺有趣;而今,村里开发旅游,这大山太偏僻荒蛮,倒是越发保护的郁郁葱葱,进山折腾的人少了,路自然就没人修了,几发山洪下来,挖松的泥石和本就粗糙的路基全冲没了,只露出河床里的硬骨,凹凸嶙峋,错落有致。这一路的深潭瀑布,凹槽利齿,一个接一个,峡谷石壁耸立,连个下脚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攀爬跳跃,或绕道山腰去,累到抽筋,可还是要来走的,岁月就要淹没这里,这最后的一旅,我舍不得。

    这里属山外村子的一部分,战争前,这里也住着三十几户人家,以传统造纸为业,听说在当时,这里的竹纸做的非常出名,所以这山里的人家反而比山外的村民更富裕点,都算是大户了。前些年,还看到有些山谷的荒草下,还有连片浸竹的山塘,和各种送水的石槽,山里,人的脚不去光顾的地方,很快就交还给了自然,竹木荆棘做了主,就不能容人随意了。

记得那时的村口,瀑布垂帘,水潭边,有一个石磨坊,水车轻转,石臼里常年有把谷,石锥缓慢有序的落下去,又抬起来,响声在山间回荡,让第一次行走在幽深丛林,而又不明真相的我,吓得背上汗直流,后来每次进山,就惦记着看那水车,看那石锥,带着点点恐惧,看它带着力量,“咚”的一声落下。如今,这磨坊,还剩有一个嵌水车的石槽,被洪水冲在我们来时的山谷里,溪水,依旧洗刷着它,而磨坊,已再无踪迹。

从我记事起,山中就只住着我爷爷和邱家了,邱家有几个儿女,个个肤白貌美,我一直认为是山中干净的水土养的,现在,邱家儿女都到山外去了,只有邱家七十多岁的老两口,还固执的坚守在这里,进山的路是折磨人的,但进来山中后,通往各山谷的路径确还多亏老爷子勤快,还能有迹可循,只是能走人的路依然在年年减少,老爷子的身子骨怕是要照应不过来了。我很好奇,路这样了,老人为什么不去山外?老人说;“吃不惯外面的菜,人多吵闹,孩子们送点油盐米来就可以了”。其实,天下父母心,他们怕是也不想成为孩子的负担罢了。每次来,老人都是热情的招待着,各样山珍,吃不完还要兜着走,推辞就追出老远去。

邱家老屋也只剩下三两间瓦房供居住,旁边是大片的菜地,菜地里依稀可见古老的石砌基脚,还能分得清每间房舍的大小格局,每当来到这里,老叔婆就用响彻山谷的嗓子,不断的说着这里曾有的一切,“那场大火,烧光了这里,看好的人家,都没了烟火痕迹。那邻居夫妻,做了赤卫队队长,躲追捕,女人在山上边走边生,连着两个孩子啊,都不幸夭折。可惜了那大屋,那大户人家,逃的逃,亡的亡啊,你看,没人在意,没人记得,这里的一切都要没有了”。每当这时,除了感慨几句,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带点愤怒失望的老人家。曾去查了资料,对于在这个方向发生的战争,是有一点的,也只是一个战略上大概的记录。对于那场大火,还有这深山小村子的惨烈,暂时只能依据于健在的前辈们口口相传,如果不是生于斯,长于斯,我想我也不会在意。

爷爷的屋场在山腰上,最记得那一棵被雷劈死的树,举着高高惨白的枝丫,突突裸露着站在那,像个诡异的符号,让人瘆得慌,走入山谷,一如往昔的阴森,溪水潺潺,射干白色的花开满路边,沿着崎岖的山路上行,兰草长长的叶子盖住了错乱的石阶,让人无从下脚。偶尔,有落满一地的酸枣,野兽的粪便,和找食的痕迹。林中的风景,一如既往,树木高了,挡了阳光,不利于荆棘茅草的霸道,再往上,山坡上开阔点,多是从前的菜土田地,茅草,细竹,荆棘,加上藤葛,铺天盖地。老屋旧址里没了土墙倒塌的影子,几棵大树枝繁叶茂,杂草里,还能依稀见着石铺的地面,台阶,和那石墙。年年来这里,愈加荒凉,只有石头,总还是老样子。

那几株桃树,已不再开花,零落的叶子,没有生气,和那茶树,都乱了枝丫,跟着茅草混。站在这里,我用手去摸,是茅草割了手;我用鼻子去闻,只有野花带着香味。山风阵阵,凉意渐起,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是这里的外人,我走不进,这里的风景,也捡不起,这里曾有的继续。这里也曾炊烟晚霞,也曾坐拥落日余晖,有吆喝,有怒斥,有欢笑,有悲伤,更有斗志热血,在这里欢腾。如今,只有我,在这山谷里独行,我是个过客,站在门外,看着门里,看岁月,深深的把这里,埋进土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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