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那些树儿
今天,因小区停水,只好回娘家吃晚饭了。说是娘家,其实母亲过世已20年,父亲也过世1年半了,现在其实是哥嫂的家,但依然温暖如初,爱的味道没变。
我喜欢拿望远镜上三楼,遮住一只眼睛,把那些远处的山啊,房屋啊,树啊,骑摩托的人啊,天上飞的鸟儿啊,拉近了看,扯远了把玩。先生喜欢在三楼拿个手机拍夕阳,拍屋顶,拍田野。
当我把先生拍的大樟树的斑驳树影以及斑驳后的夕阳云海图发到群里时,群友们说“很漂亮”,“我去,好美啊”等等。也有人误以为是印塘哪个路边的一棵树,说可以写一写。虽然此树非彼树,记忆还是汹涌而来,汹涌而来。。。
老厅屋外的那两棵连理槐树和梧桐树儿,自然不用说。那时儿时记忆的乐园:上树采槐子儿,或者就是无聊地攀爬儿;树下乘凉儿,晚上跳曾经表演过的舞儿。在脑海里依然清晰,尤其是那个《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当时的动作和队形的变换,排练时我的笨拙都还依然鲜活。
杨梅山坪左侧的油㭫树儿在儿时可不是好记忆。小时候我体弱多病,这可是个又盼望又害怕的矛盾事儿。欢喜的是妈妈会放下手头就算万分紧要的事儿,把我背在背上送去签子牌打针,我贪恋母亲背上的温暖。可过了油㭫树,我又着急起来,因为离医院越来越近了。。。可是今年五月某个皓月当空的晚上,我们散步,我竟然看到了满树白花,这还是第一次你这么美,所以油㭫树,我决定原谅你啦!
油㭫:杨梅山坪的右侧,有一个黄土堤干,那是用来电排抽水灌溉排上田的。堤干的始端,迎风立着独棵樟树儿,是特意栽来防堤坝坍塌还是它自己柳生出来的,我没有去考证过。总之,凌空的堤坝在我当初的印象里像一条黄龙腾飞,樟树似乎就是一根龙须一样地衬托着龙的灵动。我喜欢这棵树。因为它是我们后来新建房子挑水的中点,过了樟树歇一肩,意味着水挑过一半路了!
夕阳下的大樟树
樟树看着我长大,他俯瞰着数百亩良田,见证着每一颗慢慢成熟的稻子,也记录着垅塅里发生过的鸡毛蒜皮和谙津(争吵)打架。记忆中有三个很深的场景:
一个是塅中的“四方大丘”一亩四分田,是我家第一次划分的责任田。妈妈在农业技术上,可以用“奇葩”来形容。
刚刚插完早稻后,妈妈舍不得田里的水和肥料,没有选择“晒田”,结果禾苗插下后没有半个月,本应该郁郁葱葱开枝发叶。我家的又黄又矮,原来得了黄矮病;接下来又是钻心虫,抽穗前剥开禾苗,中间大大的一条红虫子,就是此君了;接下来妈妈见长势追不上人家的,赶紧追肥,结果该抽穗时禾苗却在疯长。人家田里都是稀密恰当均匀的稻穗,我家是肥硕的青山蓬;好不容易抽穗了,壮果过程中因为密不透风,飞蛾子满田药也治不了。我记得我家“四方大丘”第一年,在收割中忍受着飞蛾的缠人,一共收获了600斤毛谷,而当时亩产700多斤的样子。。。妈妈在种田上真是个学渣、后进生、潜能生。在种田这个考场上,妈妈真是一败涂地,从育秧到收获,考试一路红灯挂到底。(此处心疼妈妈半小时,妈妈您辛苦了,更是心苦了!)
第二件事是有一次田塅里做事,邻里之间为一些放水等小事闹意见司空见惯!我家的家风是不论母亲与哪些大人们争吵,我家四姊妹都是在局外,很尊重与母亲争执的大人们,叔,婶,伯,伯娘,还是一样打招呼。但那一次,对方家一个读书还挺不错的堂哥竟然叫我妈妈的大名,还威胁着要打她。当时我惊讶不已,困惑不已!在幼时的我看来,其不雅之语与读书人的斯文反差太大,以致我现在依然无法忘记。(顺便提一下,父亲长期在外,学渣母亲一直学不会骂人,所谓的与人争吵,很多是对方单方面的骂和指指戳戳。)
第三件就太惊心动魄了!还是那些田间放水的事儿。那是夏天,不知怎么的,母亲与J婶吵起来。我那时10来岁,J婶当时在我家又哭又闹,跳进我家水缸里洗澡,然后出来,在茶堂三沙地上来来回回滚。等滚成满身是黄泥时,又迅速冲进我家卧室,轮流躺在三张床上哭哭骂骂。我记得当时,我隔着帐子在外喊“J婶几,你出来咯”,后来怎么解决就不知道了,反正这次最凶,我们两家数年不相往来。也许,这个婶婶在与人相处上,有些天然的个性,她后来也是同样的方法在别人家“舍死”,但是运气没那么好,被人拖出来了。她因个性怪异,与人确实难以相处。现在想来,这个婶婶丈夫去世早,生活上经历了过最大的痛,使得性格孤僻扭曲,内心也趋于害怕遭人欺负,故而先发制人,委实也情有可原。
如今堤干早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那些女人们在水渠里洗衣洗菜,香樟树下纳凉讲白话的场景早已尘封在记忆深处,黄龙堤干早已被杂草树木遮盖住了昔日的身影,唯一遮不住风韵的就是这棵大樟树,它的树冠在寂寞里越伸越宽广,婆娑的身姿越来越雄伟。长青的卵叶越来越茂密。30多年了,见与不见,你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但终有一日,我还是感应到了故乡的您!不迟不早,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