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幸福与否?为何摆了摆手?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我幻想中的六十岁,我一定会哭得像丢掉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用充满皱纹的手,擦着充满皱纹的眼睛。
小时候在乡下长大,钓鱼摸虾上房揭瓦。鼻涕沾在衣服上,母亲看到总会打我一顿。
那时候觉得母亲力气好大,不光打我的时候那么疼,她还可以一个人拎着乡下的垃圾桶闲庭信步走上好远的路。而我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跟着,像一米多的骑士护送一米多的女王一样。
母亲是最支持我的人,无论我写出什么样的文章她都会仔细得看上好多遍,逢人便讲她有一个会写文章的儿子。知道的才明白真相,她那个会写文章的儿子只是一个每天无病呻吟的大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儿子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
可我认为母亲从来就没有看懂过我的文字,我知道自己没有母亲描述得那样好,我偏激得认为母亲在不懂装懂,所以,我便不再给她看我无病呻吟的文章了。
我更喜欢让别人看到我写的文字,好像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会写字一样,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会被我分享到各个社交平台,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母亲有一天突然对我说:“儿子,你在朋友圈分享的我怎么点不开啊。”她拿着智能手机束手无策,再也不是以前拎着垃圾桶风风火火那个年轻的辣妈了。我看着她一直在点,我拿过她的手机对她:“没事,用我手机看,以后写什么,我都会发给你。”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老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样老了,我还以为她像以前一样。家里的老照片上记载着她像我这个年纪的相貌,长长的麻花辫,漂亮得很。
我们的交谈从来没有超过柴米油盐的界限,我也没走对她说过我爱她,我没有对她说过她老了。那些抒情的字眼,我都没有和她说过。就像我早已长大,她也没有提起过。
今日回到了乡下,儿时的乐园如今已经变了模样,下雨天地面上也不会有大块的积水,村子里也没有那些乱跑的小孩子了。刚刚下车我怀疑了好久,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空荡整洁的街道,不是我记忆的样子。我印象中在小巷里应该会有踢足球的,跳皮筋的。那是我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时光,我以为,它还是那样。
我以为看到那些小孩子会看到曾经那个活蹦乱跳的我,而不是现在整天伤春悲秋的自己。这里的无线网信号很好,怪不得没人出来,在阳光下疯跑。
母亲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停留几天。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今晚便回去。
还是有个大娘看到了我,她惊讶的说:“哎呀,长这么大了啊!”我点点头“是啊。”
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她们眼中的大孩子?就像我的母亲莫名其妙的从阿姨,变成了大娘。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我也生了白发,变成了一个夕阳垂钓的老人,可能还会有老伴,在耳边喋喋不休的碎碎念。
我突然有了一种幻想,想到了我六十岁的样子。可能会晚风摇竹椅,再听一听各种戏曲,和老朋友下一盘棋。还可以去踢球,就是不知道还踢不踢得动。会有一个老伴,每天去跳广场舞,还会有一个儿子,或者女儿还或者有个小孙子或者孙女。平平淡淡的活着,和所有老年人一样。在世界的尽头。留给了世界,一片空白。
我问过母亲对她老年生活的幻想。她说:“给你哄哄孩子,再给你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我问的是她的生活,可她的生活,全是我。
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并没有经历什么,那些东西在岁月里变成了像泡沫一样的东西,只要我去触碰,它们便碎掉了。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无论过去与未来,我都是一无所有,一片空白。
我想,当我见到六十岁的我的时候,我会问问他现在幸福与否。我想,六十岁的我一定会对我笑一笑,然后摆了摆手。我想,当我回到十八岁的时候,我也会问问他幸福与否,他,可能愣住半晌,爆句粗口。
我一定会消失在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的惊讶,就像是突然少了一颗尘埃,谁也不会注意到。我和你会越走越远,从上房揭瓦的路上,走到单车飞驰的年代,再到盛装出席,捧一束花在国际上,却只为送礼。最后在夕阳下,我这个垂暮的老头子,这个所谓的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便与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我一定会变老的,不过当我活成我幻想的样子,我一定会骂娘的。我宁可去要饭,成为丐帮的弟子,混得好的话还可以成为丐帮的长老。如果我选择了养老,那我便是真的很爱你啊,老婆子。
零零碎碎,喋喋不休。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着什么。我和一个朋友说过,我好久都写不出字来。沉寂了好长时间的第一篇文章。我像母亲那样,我认为,我的每一个文字都是十分美妙,我认为,我就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有我认为,她认为,这样就够了。
至于这个世界的看法,还是去你娘的吧。
嘿,你幸福与否?为何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