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的陷阱
正月初二,我携带一本《黑格尔小传》,来到一处荒野中尚未建好就被遗弃而沦为“鬼屋”之别墅群的楼上。野风吹来,白絮乱飞。一辆汽车的残骸就像废纸般被扔在荒野。眼前的一切,我想对于那些个曾经为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而“忍饥挨饿大炼钢铁”的老一辈的人们而言,是断断乎不可理解的。他们会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黑格尔这个名字对生活世界的吾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据说:李泽厚为改革开放时代所设计之指导哲学,是从马克思回到黑格尔,再从黑格尔回到康德。换言之,回到那先验的、静止的、普遍的、内在于个人的绝对“立法者”那里去。从而彻底否定让“文化大革命”成为现实的、那个源于黑格尔的、矛盾以及“恶”推动社会进步的“辩证法”。对于喜欢安静之美学和纯粹之理念的人而言,对于“回到康德”运动不免是举双手赞成的。但改革开放打开的、普遍发生在中国社会中以及普通中国人身上的“现实表现”显然不仅与康德的“自我立法”的道德理想背道而驰,甚至于构成了对康德主义的最极端的讽刺。换言之,实际中的“改革开放”的指导哲学毫无疑问乃是不问“猫之黑白”,只论“能逮耗子”之极端功利主义。并且,此极端功利主义的指导原则并无一毫收敛的迹象,它正在把社会撕裂成对立的“成功”的得意者与失败的绝望者两个阵营。于是乎,历史似乎又掉进了黑格尔的“陷阱”。在这个黑格尔的“陷阱”中,为数众多的失败的人们感到,当“现实”的一切被体验为对自身价值的最严重的否定时,那个内在的先验的“立法者”的多么的孱弱啊!当“现实”的“魔鬼”一次次用带着“毒刺”的“鞭子”抽打人们、而人们看不到那来自内在的先验的“立法者”对“魔鬼”的制约作用时,人们还能对康德产生一丝一毫的共鸣吗?人们所能求助的,只能是又一场大规模的否定之否定的辩证运动,来挽救他们作为人类的体面了。
当然,作为喜欢安静之美学和纯粹之理念的人,我仍然还是要举双手拥护康德的、只要那五浊恶世之“共业”的“猛火”,暂时尚未被吾人体验为痛苦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