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六）

六.

那是叶母离世的第三个月，风尘仆仆赶来的他正准备拥她入眠，忽见一道银光闪过，凌厉的锐鸣声刺破宁静的空气，时空仿佛有一瞬的静止。

“嘀嗒”，是树叶上的露水落地的声音。

他脑中嗡的一声响，手里死死攥着一支银箭，指缝间渗出些许猩红色。而锋利的箭头距离她的眉心不足一寸。她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僵硬的半卧着，死死盯着那支险些洞穿自己头颅的箭。

“终是命中注定啊。”洛王的声音引着他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而他手中，握着一把银色的长弓。

“洛王好箭术。”他冷冷的回应，丢开了手中的箭，起身将她掩在身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她感到瞬时被一股阴冷剑气席卷，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靠紧我。”他偏头低喝。

“不必了。”洛王的声音沉沉的传来。叶知秋这才意识到洛王的语气竟带着与他驰骋疆场不符的哀思。“我只带了一支箭。”洛王颓然的抛开手中的长弓。而平素一向温文尔雅不惊不喜的叶知秋，此刻却死死攥着剑柄，浑身泛着阵阵杀气，几欲发狂。

“那日你策马离开，我站在高台上看着你奔向西南。据我所知，那除了无尽的古树与浓雾，只有一样东西能令你这样平静似水的人为之疯狂——尧回神鹿。我曾在这片密林中找寻了无数次，我要用她的心脏，治阿岚的病。”

“阿岚是谁？”她下意识问道。

“我的发妻。”他自己并无察觉，而那带着无尽柔情的词却重重击在她和叶知秋的心上。叶知秋依旧不语，却缓缓收剑入鞘。

“叶将军武功高强，我自知只有这一次机会。或许我与阿岚十九年夫妻...缘分已尽。”他极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洛王走后，她胃里翻腾，一阵恶心。族人尸横遍野的浓重的血腥味猛地钻进她的鼻腔，胸口绞痛，一阵寒意几乎冻结了她的血液。

“我说你怎会爱上一头鹿，怕是也等着将我做了药引罢？”她冷笑两声。

“不可胡言！”他的声音带着极克制的愠怒。

看到他动怒，她不禁发抖。她从未见过这样浑身撒发着杀气的他。便有些后悔方才说了那样赌气的话。可那股血腥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腐臭味撞击着她的心。

他看到她发抖，知道是自己吓到了她。轻叹一声，伸手想要安抚她，却被她轻轻躲开。

“罢了。”他长叹一声，周身的杀气也随着那声叹息消逝。他转过身去牵那匹悠悠吃着草的骏马。

看到他转身，她不禁心下一慌：“秋！”她向前踏出一步。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或许你我，终是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