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今生种种如过眼云烟,来世你可愿渡我
他之于她,是盛世里的曙光,降临在她无望的黑夜中。于是,他成了她的劫,渡过与渡不过,终究是天命。她之于他,是冰冷岁月中的陪伴,是无声中的相知,是平静中那丝最细微的不同,是恩赐,是灾难。成之于他,败之于他,他不知,她的一切早已交由他主宰。当一切终于走到终点,她终知,是她执念之深,才逼他至此,她才懂,是他茫然无知,才伤她至此。
初见,不过一眼,我却觉得,此生我得随你,即便万劫不复
墨浅,多么好听的名字,你或许会觉得这应是个貌美如花,巧兮笑兮的大家闺秀的名字。可现实总是不尽人意,是的,你没看错,墨浅是你眼前的这个孩子。十四岁左右,过于瘦削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是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唯一的亮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甚至让人看不出她的性别。
"小乞儿,把东西交出来。"有人说。"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十四岁的女童如是说。站得笔直的身子,让人禁不住称赞她的一身傲骨。但倘细看,仍会看到墨浅微微颤抖的身子以及眼眸里闪过的害怕。"还是个孩子呢。"于洛凡想。他没有丝毫动作,想看看女孩接下来的反应。既然是师兄所说的宿命选定之人,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逼问墨浅的人很多,个个言之凿凿。也是,周围都是些达官贵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乞丐的墨浅自然成了被怀疑的首要对象。墨浅只是说:"没有,我没偷。"再无其他反应。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未曾掉落下来,她始终记得,那个貌美如仙,外刚内柔的娘亲曾经说过:"浅儿,这个世界上,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所以,遇到事情,不要哭,眼泪没有用。"那时的她,擦擦因跌倒而流下的泪,愣愣地望着娘亲,似懂非懂。现在,她懂了娘亲所说的,七年来,她一直努力保护着自己。无论遭遇到了什么,绝对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望着周围那些人眼中的冰冷,嘲笑以及蔑视,墨浅的心又疼了一下,她心想,都已经千穿百孔,没想到还会疼,真是诧异啊!曾几何时,她受尽人群的赞扬,没有几人敢对她有丝毫不敬。可自从七年前,爹爹战死沙场,娘亲随爹而去,留下她这个大将军之女,虚有其名。后来又因为仇家的追杀,流落至此。幸运的是,她还未曾流落风尘,那个娘亲所说最为肮脏的地方,让娘亲流尽无数眼泪的地方。
"来人,给我搜身。"墨浅听到有人这样说。那一刻,她是真的很害怕。她急急后退,拼命想逃,可又怎么可能逃得掉呢?"难道,真的要把东西交出去吗?可这是弟弟唯一活命的机会了。但娘亲说过,女孩子不可以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身子。"清白与一条命,墨浅心中已有了答案。于是,她不再挣扎。
妄念,今生种种如过眼云烟,来世你可愿渡我流落在世间的这些年,她已失去了一切,她已经卑微得连一朵花,一株草都不如,又何必坚持些什么呢?眼中闪过恨意,若有机会,必报此仇。自尊是她唯一的底线,然而,她无力留住,无数不甘汇成一个愿望,变强。似乎有什么在变化,而无人察觉到,包括于洛凡。
闭上眼,正当那些人准备动手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张大人何至于此,何须同一女孩较真,本尊相信她。"忽的睁开眼,眼前是一张俊俏的脸,仿若仙人下凡。但,带着淡淡的疏离。墨浅不知该做何反应,于是就那么愣着,直到于洛凡的声音再次传来:"姑娘,没事吧?"墨浅收了心神,对着眼前这个惊艳了自己十四岁岁月的男子轻轻道:"没事,多谢。"
那男子转过身,对那恶人之首说:"张大人,这女孩本尊带走了。既然那仙寻草是赠与我雪行派的礼物。心意我受了,此事就这样了吧,勿需追查。""是,遵仙尊之命。"声音里满是讨好与卑微。
墨浅好奇地打量着他人口中的仙尊,雪白的袍子一尘不染,青丝及腰。墨浅心想,他定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却不知他为何帮她。"愿意跟我走吗?"望着眼前那只骨指分明修长的手,墨浅将自己的手在破袍子上擦了好几下,才犹豫着递过去。他没有丝毫厌恶,慢慢握住,紧紧地,牵着她的小手,一步一步带着她,走向她所认为的幸福。那些人望了仙尊的背影一小会儿,便各自忙了。
快出府门了,墨浅急了,那株草被她藏在府内的某棵树下,一旦走出去,便再无机会回来,弟弟定会出事,这该怎么办?似是感受到墨浅的不安,于洛凡突然开口:"藏在府里吗?快去吧!"
说着便松开她的小手,墨浅有点不知所措,失去指间的温暖,她好像迷失了,失去前进的勇气。微微有些尴尬,仙尊好似知道是她偷了仙寻草。而且,那草原本该是仙尊的。"那个,我……""快去吧。"点点头,墨浅急忙跑开了。
望着弟弟红润起来的脸颊,墨浅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谢谢你,仙尊。"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望着墨浅,若有所思。"仙尊,有什么问题吗?""你愿意随我走吗?"半响反应不过来。直到于洛凡又问了一次,墨浅才慢慢开口:"走,去哪?""随我上雪行,你根骨很好,若是勤加练习,日后必成大器。""想跟他走吗?"墨浅问自己。"怎么会不想,打从见到他的那刻,她就知道,她会跟着他,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愿意。"如同宣誓的一句话。等到仙尊给弟弟找到了一户好人家,墨浅就真的是全新的墨浅了,一切,重新开始。
师父,我想守护你,用我所拥有的一切
去雪行的路上,于洛凡告诉墨浅,他是雪行仙尊,是雪行山上仅次于师兄,雪灵仙尊的仙人。此番学修仙,有无成效,全在于她自己努力与否,他会尽力教会她他所会的法术。"是你亲自教我吗?""是,你是我带回山上的人,自得由我亲自教,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儿,拜师仪式回雪行再举行,可明白?""弟子明白。"绽放出笑脸。
墨浅想,她有师父了,有亲人了。一向不信命,不信天的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好好感谢天地的冲动,谢谢,让我能遇到他。望着那张稚嫩的脸上明媚的笑容,于洛凡心里一痛,"他不能,不能喜欢这个孩子啊,不然,最后,怎能忍心。""你记住,以后,你得遵守我雪行的规矩,安心做事,若做出有违师门之事,师父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似是被吓了一跳,小小女孩认真道:"师父,弟子明白了。弟子发誓,今生一定听从师父教诲,绝不做伤害师门之事,若有违此誓,今生痛失所爱且不得好死。"
妄念,今生种种如过眼云烟,来世你可愿渡我听着女孩这般坚定的语气,于洛凡心里满不是滋味,但他只是笑笑:"今日所说,需得牢记于心,浅儿,莫怪师父逼你立下此誓。雪行一派要求绝对的忠诚。"墨浅望着他那张十分好看的脸,"怎么会怪你呢?你救我于火海。从那刻起,我所想要的,便是你开心,又怎会怪你,即使为你死,我也在所不惜。没有什么多的理由,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得报答。"这是十四岁的墨浅心里的想法。心里有个声音,它说,想要守护那个叫于洛凡的人,一直一直。
"师父,雪行派是做什么的?""浅儿,雪行派是仙派,它的责任是守护百姓,斩妖除魔,守卫人间正道。""所有的妖怪都应该被杀吗?可也会有好妖的存在啊,弟子不解。""妖魔就是妖魔,怎会有好坏之分,我们是正,他们是邪,正邪不相容。浅儿,除魔卫道是我们的责任,知道了吗?""嗯,知道了。"可小小的孩童心里有个跨不过去的坎儿。人分好坏,妖为什么不能呢?
这个问题,存在墨浅的心间很多很多年。直到她成了那世间的妖女,而那个说要保护她的人对她刀剑相向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的执念,从来都是她一人的,他那已根深蒂固的对错,绝不会因谁而更改,哪怕,那人是她。
浅儿,有师父在,什么都别怕
雪宫内,于洛凡正在向他的师兄,雪灵仙尊以及师弟雪落仙尊说着此番下界的情况,他们的声音压的很低,虽有只言片语传来,可墨浅根本没想过要去听,她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宫中的一切。所以,她不知道,他们的谈话正是围绕着她而进行的。
雪灵仙尊严肃地看着这个师弟,带着惊讶的语气:"你说什么,你竟收了那个小乞儿为徒,真不知道你在想着什么?"拂袖,不再说话。"师兄,你终于开窍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准备收徒了呢,不过,难道师兄喜欢的是这种风格。"说着,雪落打量了墨浅一下,然后继续说,"师兄若是早说,师弟早下界为师兄觅得良徒了。"
三人一阵沉默,"她便是那宿命选定之人。"于洛凡开口。"什么?"雪灵,雪落异口同声。"是的,我用虞潋师妹的指魂针找到了她,她确是师妹转世所诞孩子,也是那唯一可以孕育圣物之人。""可她为何会成了这个鬼样子?"雪灵仙尊不解地问。"师妹转世与那魔界之子转世今生又遇到,他死了,师妹转世随之而去,独留七岁女儿一人。师妹死前用最后一丝灵力告知于我,她对不起师门,她愧对她的使命,请我们善待她的孩子。她说这孩子已经没有孕育圣物的能力,希望我们好好待她。"
"没有孕育之力,那我们拿什么来对付那怨魔,距离他再次出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雪落满脸忧色地问。"师兄师弟莫急,此番,我意外遇到她,她在遇到困难时,所有的坚定信念以及突然出现的恨意,波动了师妹在她身上下的咒,她应是有孕育之力的。"雪灵雪落放下心来,雪灵突然说:"师弟,那她便交给你了,仙界,人间存亡,便系与她。师弟,切记自己的使命啊!""师兄,我知道。"
本是跟师父回他的洛羽殿,但他中途有事,所以留墨浅一人在原地吹风,好不可怜。墨浅站在原地,不敢走动,怕师父回来找不到她。她就站在那等着。好一会儿,师父还未归来,但远远地,墨浅看到一个身着红衫,身段良好的女子向她走来。
墨浅不知道她是谁,有何目的,所以她没有丝毫动作。"你是墨浅,那个仙尊带回来的女弟子。"她似乎加重了"女"字的读音。点头,还未露出友善的笑容,迎面一阵风,墨浅捂着被打的脸,没有犹豫,用另一只手回扇回去。"啪"的一声,墨浅惊了,那女子也惊了。
"你敢打我?"难以置信的语气。"是你先动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丫头嘴硬,别怪我不客气。""叫我丫头,你也不过十四五岁。"刚想开口,就觉得小腹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下意识低头,血,似乎无止境地流了出来。那女子惊住了,想必她认为尊上的弟子,这么基本的一招应是能躲过的,却不曾想,刺了了正着。
她愣住了,墨浅想开口,可没了力气,倒下,下意识闭眼,却不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焦急的话语传来:"浅儿,你没事吧?"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墨浅已经疼昏了过去,但她嘴角却有一丝浅浅的笑容。"这次你过分了,红莎。"说完,抱着墨浅匆匆离开了。红莎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卧房内,是一室药香,墨浅睡得很沉,似乎梦到了十分开心的事,嘴角有些浅浅的笑意。于洛凡望着眼前的这个小徒弟,渐渐陷入了沉思,"这么单纯的人,被牵扯进来,不知能否全身而退,这样的做法真的好吗?"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做法。虽说除魔卫道是他们毕生职责但连累无辜之人,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他越想越迷茫。
突然,衣袖处传来微微振动,猛地回神低头,便看到徒弟怯怯地缩回了手,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于洛凡的心似乎柔软了一些,放低声音问:"浅儿,可还好?""师父,我没事,不是我的错,是她,她……"话还没说完,下意识地朝于洛凡身后躲了躲,似乎有些害怕。于洛凡有些不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逆光中,一袭红裳分外刺眼。
“红莎,你来做什么?”语调下降了好几度。红莎似是感受到他的冰冷,小心开口:“尊上,我是来道歉的,我没想到……总之,是我错了,墨浅姑娘,能原谅我吗?”语气仍然那般不训,让人听不出有丝毫悔意。墨浅突地被指名,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缓过神来:“当然,想必我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此事便翻过吧,希望墨浅能与红莎和平相处。”
明面上的话是这样说的,于洛凡神色也缓和不少。可是墨浅和红莎都知道,要她俩和平相处,难于登天。身为同龄人,墨浅自能察觉到红莎心中所想,那女子俨然已痴恋师父很多年,望着师父身边突然出现的她,自是难抑怒火,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过,没关系,她有师父,墨浅这样想。
之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会想,当初的自己,不信天地,为何却偏偏信了他。原来,真的没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后,在这世界上,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红莎走了不久,天便暗了下来,房内只有于洛凡和墨浅两人,气氛稍有些尴尬。窗外似有些起风,墨浅突然开口:“师父,我想看星星。”于洛凡看了看她身上的伤,望见了她满脸的期盼,终是不忍拂了她的意。“好。”大大的笑脸在眼前绽放,于洛凡的心情似乎也被感染了,愉快起来。“
多少年了,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无悲喜,心静如水。似是行尸走肉,如今,她的出现,似乎给自己的世界带来了光,虽小,却足够照亮他的世界。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还活着,才知道,仙尊也是可以有悲喜的。可,情被左右,是好是坏?他,不能心软。”
小心地把徒弟放到椅子上,于洛凡也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墨浅看了看师父好看的侧脸,望了望漫天的繁星,心中是满满的幸福,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了。静谧夜色中,墨浅柔声开口:“师父,有那么多星星陪着月亮,你说,它还会寂寞吗?”于洛凡答:“也许会吧,心是凉的,怎样都冷。”
墨浅的心似乎顿了一下,没有跳动。“那么,我来捂热它。”说着,做了一个动作,她摊开手,然后握住,贴近自己的胸口,“师父,徒儿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于洛凡是真的有些感动,从来,那些人都把他当做仙,不敢亲近他,只是敬仰。如今,眼前的女孩说要陪着他,一直一直,又如何能让人不感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妄念,今生种种如过眼云烟,来世你可愿渡我在月色的蛊惑下,他说:“浅儿,从今以后,不要害怕,师父会保护你。”这句话,猝不及防地敲击着墨浅的心房。于是,她始终记得,那个有些淡淡月光的夜晚,那个月光下温柔的男子。
每天的日子都很无聊,起床,吃饭,自己琢磨剑法。好在,不时能看到师父,墨浅很努力地学习,因她不想让师父失望。时光飞逝,一晃已经两年,一切却仿佛还在昨天。这一年,墨浅十六岁,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师父的模样未曾改变。原以为,一切就这样安静过下去,却不想,时光终究太过残忍。
我向往的所有美好,一瞬间,被你亲手毁掉
“碰”地一声,是门开,也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沉浸在书卷中的墨浅猛地抬头,便看到那倒在地上的男子,依然俊美,只是向来一尘不染的衣服上有些点点红痕。那刺目的鲜血从他口中流出,竟有种妖异的美。墨浅不知所措,直到听到那刻意压制痛苦,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浅儿。”
她急忙跑向他,死亡面前都不曾落泪的眼此刻满满的晶莹。“师父。”泪,倾泻而下,于洛凡愣了,身受重伤,他深吸一口气,“浅儿,师父……师父没事,只,只是需要,休息一下。”墨浅似乎没听到他所说的,只是小心地把他放到自己怀中,拼命地拭去他嘴角的鲜血。他虽然很痛苦,但望着她脸上的泪痕,突然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她,静静地,心中有什么正悄然变化。
他想,他得想办法,护住天下,也要护住她。“师父,你不会抛下墨浅的,对不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偏执的要个答案。于洛凡费力地睁开眼,“对”字还没说出口,体内传来阵阵痛楚,他甚至有了想要毁天灭地的想法。他一惊,知是毒性发作,他猛地推开墨浅,用尽全力朝自己的冰室走去。“浅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入冰室。”没有回头,就这样离开了。
墨浅重重跌在地上,一时之间很茫然,她想“师父一定讨厌她了,受这么重的伤也不要她的帮忙。”望着地上那滩血,“我一定要杀了那个人,伤害师父的人。”墨浅这样想。她记得三日前,师父说魔王将要出世,魔界蠢蠢欲动,他必须出门一趟,去暂压魔王气息的波动。
没想到此番师父这般厉害的人也深受重伤,不过,不管是谁,只要伤害师父,她绝不会原谅。两朵血莲出现于墨浅的眸中,让人能感觉到那熊熊燃烧的怒意。而这一切,无人察觉,契机已至,孕育之力已开启。
三天三夜,于洛凡未从冰室里出来,三天三夜,墨浅滴水未沾,差点饿得昏过去,可她担心师父,寝食难安。“啊……”极为痛苦的声音。墨浅惊醒,急忙起身,却因重心不稳向下倒去,光洁的额头被石子磕破,留下一个难看的印子。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不知哪来的力量,她猛地出掌击在冰室的石门上。门开的那一刻,墨浅直接冲了过去,什么也不再想,只为了亲眼看一看,他,是否还安好。
见到眼前的情景,墨浅不知该如何压抑自己的伤悲,满室疮夷。她焦急地寻找师父的身影,却终究无果。冰凉的东西贴在脖子上,墨浅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你是谁?”满是凉意的声音。可墨浅忽的放心了,对,是有些陌生,但,绝对是师父的声音。不再害怕,她猛地转身,“师……”,她惊住,眼前这个身着白衣,却是银发紫眸的男子是师父吗?不是吗?
“师父。”她终究出声,一如以往般唤他。“你是谁,不怕死吗?”于洛凡依然冰冷,语气却因她那句“师父”而稍稍柔和。“我是……”于洛凡痛苦的蹲下,墨浅所说的,他全然没有听见。尽管他身上散发着冰冷与魔气,墨浅也毫不犹豫的走向他,一步又一步。于洛凡猛地起身,紫色的眼里有些浓浓魅惑,但墨浅不为所动,她所求,不过他安好。“会没事的。”他听到她这样说。墨浅被于洛凡拉到怀里,唇被吻上,她下意识地挣扎,可她感觉到于洛凡的痛苦似乎缓和了不少,于是她不在挣扎,由着他。
墨浅想,定是那魔头给师父下了什么毒,但没想到,竟是要一向清高的师父“破戒”吗?摧毁师父的信念,这魔头当真够狠,她不会原谅。墨浅为了师父,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然后,一切便就那般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这一夜,她睡在他的身旁,心中百般滋味。尽管他们之间已有什么不同,可这不同,绝不能被他知道。朦胧月色中,她看着他,柔顺的黑发,微扬的嘴角。她轻抚他的脸“没事了。”她这样说,“师父,即使是利用,我也不想离开。”是的,就在刚才,有那么多的事涌来,她险些承受不住。
“孕育之身吗?我就想,当初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帮我。”她自嘲到。“不过没关系,你想要的,我不会不给。”她温柔地说,不知沉睡中的某人有没有听到。
黎明前的夜,那般黑暗,墨浅收拾好了一切,转身离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三日后,墨浅见到恢复了的于洛凡,他一身白衣,同初见时一样美好。可是,她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墨浅走上前,“师父,你终于没事了,浅儿很担心。”于洛凡伸出手,想摸摸徒弟的头,却不想墨浅下意识地偏了偏,隐隐带着拒绝。
于洛凡略尴尬地收回手,心想“徒弟长大了啊,懂得男女之别了。”“浅儿,师父说过会没事的,师父还要保护你呢。”一句话,让墨浅红了眼眶。“真好,有人会保护她。就算他忘了他们之间发生的,没关系,她会以徒弟的身份永远陪着他。”墨浅想。可是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的。“谢谢你,师父,浅儿也会保护你的。”墨浅微微笑着,哪怕倾尽一切。于洛凡只是静静地望着墨浅,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个月左右,墨浅因重度感冒不得不情师父给她诊断。问脉后,于洛凡一脸愁容,甚至有些迷茫。墨浅小心地问:“师父,是很严重吗?”于洛凡好一会儿才答到:“浅儿,你有喜了。”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肚子,墨浅眉间是满满的幸福。
“我能保住这个孩子的,是吗?”于洛凡多想告诉她,她孕育的,可能是一枚珠子,可能是一把神剑,总之是用来对抗怨魔的武器,却独独不可能是一个孩子。他忍了又忍,终是没有说出口,怕她脸上的满脸喜悦消失不见。见他不回答,墨浅自顾自地说:“师父与我又大恩,孩子得跟师父姓,姓于名念。于念,真好听。师父,你说呢?”
“是啊。”于洛凡随声附和到,根本未去深想名字的含义。姓于,那是因为你是孩子的父亲,叫念是因为你是我心心念念的人,是我的执念。墨浅对自己说。
纵使百般不愿,于洛凡也只得把这件事告诉师兄弟,这是他身为仙尊的职责。“真的,太好了。”雪灵仙尊如是说。“师兄,那个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理?”雪落问道。“我还未告诉她关于她的身份,浅儿是个好孩子,我会想尽办法护住她。”于洛凡回答,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雪灵心中一惊,多少年了,师弟竟然有了凡人的感情。有所在意的便会被情感左右,该如何是好。
“洛凡,把那丫头送到我这边来,我得亲自保护神器的安全。”“师兄,我可以照顾好浅儿。”“这是掌门之命。”“是。”于洛凡感到深深的无力,身为仙尊,却连自己在意的人都守不住。
又是一日过去,墨浅在掌门雪灵仙尊的宫里已住了好长一段时日,每每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墨浅便是由衷的高兴。她对自己说:“墨浅,你必须保护好你的孩子。”当然,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于洛凡,虽说她喜欢上师父是不对的,但她又怎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一日,掌门说要给墨浅诊脉,墨浅只得同意。可雪灵仙尊诊完了脉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墨浅心中是深深的不安,她觉得,她好像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密室内,只有四人,雪灵,雪落,于洛凡和墨浅。“墨浅,你可知你的使命是什么?”“使命,笑话,那不是你们赋予我的吗?娘亲已经用尽全力让我变成普通人,是你们,非得破坏我的生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啊!”“你知道了?”不可置信的语气。“是的,师父,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混帐,连自己的职责都不顾,洛凡怎会收下你这个孽徒。”“不管你愿是不愿,腹中的孩子不能留下,你只能孕育神器,胎儿会与神器争夺养分的。”“你们想干什么?”墨浅慌了。“师父,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墨浅说。
于洛凡只是站着不动,如一棵挺拔的松,眼中已有痛苦之意。“对不起,我的使命是守护整个天下。浅儿,师兄他,不会伤到你的。”“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墨浅此时已满脸泪痕,可丝毫也没有令雪灵仙尊心软。他用仙法困住她,然后逼她喝下仙界圣药,堕魂。
这种药只会对腹中胎儿起作业,绝不会伤到母体。“你们会后悔的。师父,我恨你。”墨浅昏迷前如是说。于洛凡似想要阻止,但一切已来不及。他的心,突然很疼很疼,他抱起墨浅,向外走去,一步一步,可惜,他们再无回头路可走。
不吃不喝,精神颓废,墨浅这种状态已经很久了。她封闭了自己,不愿与任何人交流,对于洛凡也视而不见。于洛凡心里是深深的恐惧,他觉得,他快要失去她了。
望着桌子上那枚紫色的珠子以及空无一人的床榻,于洛凡愣住了。好一会儿,他用手拿起那桌面上的一张信纸,上书“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今以后,倘若再见,便陌路吧,不必留情。对了,忘了告诉你们,神珠与孩子是共生的,孩子没了,你们以为神珠还能出世吗?一想到你们不开心,我会好高兴。对了,夺子之恨,永世难忘。还有,于洛凡,你定会后悔,今晚,送你一个好梦。 墨浅”于洛凡的心坠入深渊,他想,是他错了,是他伤害了一个那么美好的女子。可是,他还能回头吗?
妄念,今生种种如过眼云烟,来世你可愿渡我把此事告知师兄弟,把那枚紫色珠子也拿给他们。三人沉默个怀心事。掌门手谕“各雪行弟子,务必找到墨浅!”
是夜,于洛凡真的做了一个“好梦”。他梦到了他中毒时期发生的事,他明白了他的毒为何会解,他也懂了为何她会孕育出一个孩子,那是他的孩子啊!他竟做了这般不可饶恕之事。他对不起,对不起墨浅,对不起那个孩子,对不起他自己。
梦中,她说:“师父,若再有一次,你也不会选我的,是吗?”是吗,不是吗,于洛凡问自己。也许她说得没错,就算知道了一切,他也不会选她,因为他爱这天下胜过她。“对不起。”他说。
雪行弟子没有带回墨浅,却带回了一个消息,关于妖女,妄念的消息。说此女子红衣白发,眉间一朵红梅,亦正亦邪,连雪行众多弟子都命丧她手。那女子已扰得江湖大乱,皇上盛怒,重兵围剿,却无法伤她一丝一毫。人们说她满头白发,定然是妖。皇帝无奈,只得求助于雪行。“洛凡,此事交由你去处理。”“是。”冰冷的语气。
“来杀我的吗?妄念可真有面子,只得三尊之一亲自动手。”无比魅惑的声音自那白发女子口中发出。于洛凡满目震惊,“浅儿,你……”“浅儿,是谁,尊上怕是认错人了吧!本座是妄念,你们口中的妖女。”于洛凡不再说话,只是望着那椅上的女子。
那分明是墨浅,他的浅儿,却为何白了头发,满身妖气。“拿起剑来,要杀我定奉陪,本姑娘不想跟你玩。”见那男子半响无动静,朱唇轻启:“送客。”立刻有人来请于洛凡出去。“何苦呢?”他说。妄念一愣,“那你又是何苦呢?”说罢,转身离去只留一个妖娆的背影。“难道,他还要伤她第二次吗?”于洛凡问自己。
从那以后,妖女妄念不管出现在哪,当她想要杀人时,一白衣人便会出现阻止她,却绝不伤她一丝一毫。有人认出那是雪行的仙尊,却想不通他为何与那妖女为伍。
“要么杀了我,要么走,这般惺惺作态,你究竟想要干嘛?妄念生气地说。““保护你。”他平静地说。“笑话,我何须他人保护,我不相信任何人。”冷冷地说,“对了,仙尊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吧,我可是妖女啊!哈哈哈。”
“浅儿,你不是。”“不要再提起浅儿这个名字,她已经死了,死在她失去孩子的那一天,再也回不去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妄念,记住了。”
怨魔出世,于洛凡赶回雪行准备战斗,而妄念失去踪迹。
于洛凡望着跟在怨魔后面的白发女子,今日,她着一袭白衣,额间描了一朵白梅,无比高洁清冷。然而她说:“苍天负我,吾宁成魔,记住,是你们逼我的。”于洛凡已面无血色,强压着胸中泛起的血气。
“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无比痛心。“呵,是你们,是你逼我的,走到今天这一步,谢谢你们。对你,我一直都是执迷不悟的。”无比讽刺的语气。雪灵,雪落脸色也难看至极。
那一剑入体,疼的不是身,是心。"师父,一切都结束了。"她说,于洛凡惊了,他杀了她,怎么会,他不是说过,会保护她的吗!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啊!"浅儿,对不起。""没,没关系,愿来生我不要再遇到你,你看。"无数彩光从那怨魔身体里流出,墨浅笑了:“他才是害我失去孩子的源头,我又怎会让他好过,他一定想不到,我用最后的孕育之力和轮回的机会把他与我的命绑在一起。我死,他又如何活下去。师父,你开心吗?你的天下,守住了。”
她望着他,仍然温柔。“孩子,母亲来陪你了。”她闭上了眼,再无睁开的可能。“浅儿,不要走。”他痛得撕心裂肺。然而,再无人能听到他的呼唤,而三界就此恢复和平。
此战之后,于洛凡不知去向,总之三界再无人能寻得他的踪迹。
此刻,于洛凡站于三生石旁,却望不到他与墨浅的未来。他叹了口气,“浅儿,这天下再与我无关,永生永世,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出现。”
可是,墨浅再也没有以后了。
若爱我,来世便渡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