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前山川河
一
人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三岁?四岁?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
我记忆的开端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她穿着海蓝色的碎花连衣裙,一束红色的皮筋将头发绑在脑后,她的头发乌黑乌黑的,发尾稍稍卷起。突然地,她回过头冲我微微笑:“晚山,饿了吗?等爸爸回来我们就开饭啦!”
我曾经无数次躺在床上回忆起这个场景,好像有一阵海风轻轻柔柔直吹进我心,嘴角笑意盈盈收不住。
原来,我记忆的最初始是那样幸福的一段日子啊。因为有这样一段温暖的记忆停留在我内心,即便以后的人生起起落落,高高低低,都没关系的吧。
二
我叫叶晚山,十八岁,一名曾经的高中生。我出生在一个不起眼的县城,爸爸曾经是一名高中老师,妈妈曾经是一名家庭主妇。爸爸离开之后,妈妈成了一名幼儿园老师。
我们的家原先就在藤原街早点铺的楼上,一个七八十平米的老式样板房,我总是坐在餐桌前拿着蜡笔涂鸦,妈妈在与我隔着一张桌子、一条板凳的地方背对着我,拿着菜刀将案板切的“兮兮”作响。等到窗外的天空被染成一大片橙色的时候,爸爸就会回家,关于爸爸,我记的不太清楚,我只记得,他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吃完饭后喜欢和我一起坐在餐桌前涂涂画画。
他有两支钢笔,一支钢笔可以画出各种各样的红色线条,另一支钢笔可以画出很多很多黑色符号,这些符号紧密的排列在一起。爸爸会把这些符号读出来给我和妈妈,我总是难过的说听不懂,妈妈微笑着不说话,摸摸我的头,将我揽进她的怀里,透过妈妈的薄薄的衣服我可以感受到妈妈温暖的体温和柔软心脏的跳动。
爸爸离开的日子就在那不久之后,有一天爸爸没有回来,窗外天空的从橙色变成紫色又一点一点的加深变成黑色,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在那之后的很多天,爸爸都没有回来。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突然对我说:“晚山,爸爸不会回来了。我们离开这个家吧。”
后来,我们搬进了现在的家。我们现在的家有屋顶的地方很小,没有屋顶的地方很大。没有屋顶的地方白天到处都是你追我赶的孩子,夜晚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晚饭后没有人给我们读那些黑色符号,我和妈妈就坐在白天孩子们奔跑的地方看星星。妈妈对我说:“晚山,你不要相信那些骗人的话,星星就是星星,不是已经离开的亲人,月亮就是月亮,不是纯洁永恒的爱情。”
我说:“嗯。”
妈妈说的的确没有错,科学老师说星星和月亮都只不过是宇宙中运行的天体罢了。
三
我所在的县城有两所高中,我考上的那所高中离我原来的家比较近,离我现在住的家很远,于是我每天都要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路过藤原街早点铺的时候,老板总是要叫住我,塞给我一杯豆浆和两个豆沙包。我原先感到很苦恼,因为在家吃完早餐的我已经吃不下这些热乎乎的美味,妈妈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对我说:“那我以后就不给你做早餐了吧。”
藤原街早点铺的老板家有一对双胞胎,哥哥叫陆川,是我们学校里理科班的第一,这很让他的爸爸感到骄傲,妹妹叫陆河,是我的同桌。陆河总是喜欢跟我提起多年前还是孩子的我和他们两兄妹一起玩耍的事情,我会配合着她的叙述时不时的点点头。事实上,我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关于童年的藤原街,我好像只记得那个七八十平米的房子里发生的片段,那些让陆河满脸兴奋的美好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好像都被抹去了。
我和陆河所在的文科班在一楼,陆川的教室在我们的楼上。放学后我和陆河收拾好书包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等他,很快楼梯上就会出现陆川兴奋的脸,他抱着篮球快活的朝我们打招呼,在离我们还剩四节阶梯的地方一次性跳下来,他的身手总是这么敏捷。陆川篮球打得很好,他惊讶于我一直到上高中仍然没有学会打篮球。在他的提议和陆河的强烈支持下,每天放学后他们兄妹俩都要拉着我去教学楼后的篮球场教我打篮球。一年下来,我的球技没有什么长进但身高却向上生长了不少,原本只比我矮半个头的陆河现在要踮着脚才能摸到我的头顶。
陆河因此常常为当初支持她哥哥的提议而感到后悔不已。
四
升到高二的时候我们换了个班主任,是个温柔美丽的女老师,看起来大约三十四五岁,却仍然未婚,女性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在这个县城里是很罕见的,同学们私下里常常议论她和楼上理科班教物理的宋老师的八卦。
宋老师是陆川现在的班主任,文理科分班之前他也教过我物理,平时对我很关照,文理科分班后我去了文科班之后就没怎么再见过他,但是却常常听陆川满脸羡慕的说起宋老师新交了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
或许是爸爸在这所学校工作过的原因吧,一些年纪稍长的老师知道我的名字后都分外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教历史的王老师经常在周末邀请我去他家吃饭,领着我去他的书房,任我浏览摆满了房间的各类文学书籍;教政治的刘老师的女儿考上了名牌大学,她送了我一堆她女儿过去的笔记,那些笔记后来都被陆河奉为圣经。
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得到的爱或许有很多种形式,但是每个人所得的爱的总量却不会改变。爸爸离开后的日子里,我或许将永远的失去了名为父爱的爱,但这个世界又悄悄的赠送给了我很多种来自其他温暖的人们的爱。
我的物理成绩不太好,但我猜只要有能量守恒的地方就会有爱守恒吧?
五
因为陆陆续续在校刊上发表了几篇文章,班主任何老师看过之后觉得我的文笔还可以,推荐我去参加省里举办的中学生文学大赛。可我觉得自己不过只是半坛水罢了,实在不好意思去参加这种大赛,便拒绝了老师的邀请。但陆河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的消息,每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劝我去参赛。我扭扭捏捏的矜持了好一阵子,最后在陆川和陆河的轮番劝说下我们三个人最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我去参赛,条件是参赛的日子陆川帮我代写所有的数学作业。
这一切果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参赛的第一条要求就是要在市级以上的文学刊物上发表过文章,我只在好慌乱之中开始写文章向市级的刊物投稿。稿子写完之后我又开始犯难,我还没有自己的专属笔名。起名字这件事情我实在是不太擅长,只好找陆川和陆河一起商量,起先陆河要求我的笔名里要加上她的名字,导致陆川很不服气,于是我们三个人吵吵闹闹商量了半天,否定了“晚河”“晚川”“叶陆”等不知所云的奇怪名字后,
最终将我的笔名定为“山川河”。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不是纠结那个“海”字去哪了,而是疑惑:我的笔名为什么非要把他们俩的名字也捎带上?为什么他们俩一脸的理所当然?
或许是因为如果我的笔名只有单单一个“山”字,未免也太寂寞了吧。
六
我将写好的稿子投递出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收到回信。我所投递的刊物上说若是投稿后一个月没有收到回信就表明所投稿件不会被录用,所以那段时间的我有些受打击,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陆河好像也被我传染了,下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盯着手表看的出神。
终于有一天课间我忍不住了,问她:“你最近下课怎么这么安静,一直盯着手表看?”
她扭过头开看我,眼睛里藏不住委屈:“小山,还有十二个小时二十六分,再收不到回信的话,你就不能参赛了。”
这个世界上的巧合好像都是早已经有人写好了剧本似的,陆河话音刚落,我就被何老师叫去了办公室,何老师满脸笑意,开心的对我说:“恭喜你啊叶晚山,写的不错!我刚刚收到邮件说你的稿件被录用啦!”
何老师是个很温柔的人,平时上课都带着扩音器,那还是第一次听到她那么大声的说话,或许也会成为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
七
离参赛的时间越来越近,而我参加初赛的文章仍然没有成型,一向温和、做事不紧不慢的我第一次尝到了焦虑的滋味,陆河察觉到了我的反常,将我的焦虑添油加醋的告诉了何老师。
何老师喊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陆河一向以出卖我为荣。但是何老师跟我谈完话之后我还是实实在在的惊讶了一番。
何老师邀请我这个周末去她家一起讨论参赛的文章。虽说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去老师的家里,但是何老师身上自带的距离感还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暗自在心中打算临阵退宿,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忘记了自己的身边还有个常年以出卖我为荣的陆河和常年与陆河同流合污的陆川。
周六早晨两兄妹亲自将我押送到了何老师家门口,顺便帮我按了门铃。
何老师住的房子很大,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单身女性住的房子,何老师大约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告诉我这原本是她父母送给她的婚房。
要是陆河在场,一定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问何老师原本的新郎是谁?为什么最后没有结婚?
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所以没有追问。
八
受到何老师指导之后,我的文章完成的很顺利,通过了初赛选拔获得了参加决赛的资格。妈妈觉得我参赛期间受到了陆川兄妹和何老师的诸多照顾,让我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以示感谢。陆川和陆河很开心的接受了邀请,但是何老师似乎有些顾虑,不过在陆河死缠烂打的劝说下,何老师最终还是接受了邀请。不得不说,在劝人这方面,我其实很佩服陆河。
记忆里那顿饭吃的很开心,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氛围很是融洽。晚饭结束后,我送陆川他们回家顺便留在他们家里过夜,妈妈也不放心何老师一个人走夜路回家,留了何老师在家过夜。
那是我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过夜,我们三个人在陆川的房间打了一个很大的地铺,并排的躺在一起,翘着二郎腿回忆着各自脑海里有趣的过去,陆川说陆河小时候是个秃子,一直到三岁半才长出了头发;陆河说陆川小时候是个哑巴,一直到四岁才开口说话,差点连幼儿园都没得上;他们俩都说我小时候很喜欢画画,但是脸上也常常沾上蜡笔的颜色,是个大花脸。
虽然我幼时的回忆里记不起他们兄妹俩的模样,但是听着他们的描述,一切都好像鲜活的展现在眼前了。只是他们兄妹俩小时候真是不好看,一个人秃子,一个是哑巴,我没资格说他们,我是个花脸。
不知道那天晚上何老师和妈妈有没有交换彼此的回忆,把过去发生的事情拼凑在一起,像放电影一样,一个个画面有序紧密的凑在一起翻滚着就变成了动态的影像。
九
中学生文学大赛的决赛要去邻市参加,出发的那天陆川和陆河也来火车站送我,其实不过是两天的短暂分别,路程也不过是二十几里,却有一种今日一别此生难相见的氛围。现在想想,或许是当初的我们都是第一次经历离别吧,对这种场景的应对实在是不太擅长。
决赛的题目很对我的胃口,叫“我所不能抵达的世界”。
我所不能抵达的世界,不就是回忆吗?往日不可追,往日永不可达。
火车到站的时候,我又看见那两张写满兴奋的可爱面孔。这一次,我也很兴奋,我朝着他们的方向奔跑而去,就像即将要拥抱久别重逢的老友。
也就是那天,我突然意识到了我内心深处对分别的畏惧,我突然对他们俩说:“喂,以后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实在不行就考同一所城市的大学。”
“一言为定!”
十
这个世界一定是有磁场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效应。诸如“怕什么来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之类俗语或谚语总像预言似的被一次又一次的印证。我们才刚刚开始畏惧分别,一场分别就悄然来临了。
本来只是一节很普通的语文课,这节课结束的时候何老师说她要辞职回老家了,于是这节课大概就会沉睡在我们的回忆里吧,难以忘记。原来分别根本不就像歌词里写的那样有长亭古道,也不像诗人写的那样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它和平常一样,只是它永远的留在往日了,或许会成为一段文字,偶尔在记忆里把它翻开来看看,还能感受到作者写下它时的泣不成声,感染力穿过文字,让读者难过。
妈妈知道何老师要离开的消息后也很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我原本以为妈妈如此平静是因为对何老师的离开毫不在意,毕竟她们只有一面之交。第二天上学之前妈妈交给我一个信封,让我务必交给何老师。
妈妈之所以可以在面对分别时那样平静,或许是因为经历的多了,知道嬉笑怒骂都无用,不如省点力气吧。
何老师没有来学校,我和陆川陆河只好在放学后去何老师家里将信交给她。何老师见到我们三个很惊讶,原本不想煽情的她流着眼泪邀请我们进了她家。
这是我第二次采访她的家,与第一次不同的是,电视柜上摆了一张合影,照片里的两个人很年轻,是多年以前的何老师和胡老师。
大约何老师也是因为不想被追问往事,所以上次我来的时候特意将这张合影收起来了吧。
和我一起前来拜访的陆川陆河应该也察觉到了什么,我们三个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向何老师提起这张合影。
十一
从何老师家离开之后陆河仍然对那张合影念念不忘,一边嘴里念叨着同学们私下里八卦的议论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一边自顾自地开始了对何老师和胡老师纯洁美好爱情故事的猜想。猜想毕竟只是猜想,急切于得到证实的她甚至怂恿陆川去问胡老师。我和陆川对她的行为表示不齿,还好她对老师们恋情的关注度没有保持太久,当班里传班长和团支书再图书馆约会的八卦时,她便瞬间将这一切抛于脑后了,只是偶尔上新老师的语文课时会突然提起,吓得我一身冷汗。
相较于陆河,同为女性的妈妈表现的就要淡定和平静的多,她甚至都没有问我信是否送到。我主动告诉她何老师家的那张合影,她也只是点点头,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泛起任何惊讶和好奇。
是因为妈妈是大人吗?是因为妈妈天生就不像陆河那样对身边的万事万物有强烈的好奇心,还是因为妈妈什么都知道呢?
我不得解。
十二
中学生文学大赛的比赛结果公布了,我得了二等奖。可以得到这个成绩出乎我的意料,毕竟外面的世界高手云云,平凡如我,可以获得参加决赛的资格就已经足够幸运了。然而陆河好像并不这么认为,她得知我的成绩的时候不满的撅起嘴:“小山,你只差一点点就是第一了啊!是谁这么讨厌,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第一。”我被她的话说的脸红,一时语塞。还是陆川帮我解了围,他狠狠的拍了陆河的头:“第二才是最有出息的知不知道啊你,古往今来那些名人念书的时候排名可都是第二!”
我在心里默念:陆川你说话也要过过脑子啊,常年占据理科班排名第一的人是谁?
我一直是个自卑的人,因为过于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缺点,知道自己不够好,所以从来不会去想够那些高的东西,也不会想着一定要爬到顶峰,明明知道自己只有爬到半山腰的体力,为什么非要喊着爬到顶峰的口号呢?妈妈我从未对我表达过她对我的期望,在我过去十六年的人生我做成什么样她都会很满意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陆河在替我的名次打抱不平的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期望是什么。来自在意的人的期望,是不可辜负,是激励自己去尝试够自己原本应该够不到的东西,予以我们勇气,常常使我们变成战士,在与不可能的搏斗中打成平手,偶尔甚至会获得胜利。
十三
我可以拿到奖妈妈也很开心,张罗着请陆川陆河来家里吃饭。可是到了吃饭的那天大家才意识到实在是不应该以文章获奖为理由组这个饭局的,上次一起分享喜悦的时候还有五个人,时间不过才隔了一个月,吃饭的碗筷只剩了四份。
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吧,妈妈突然说起了很多年不曾提起的爸爸:“小山,你爸爸过去写文章也得过很多奖呢。”
“嗯。”妈妈第一次主动向我提起爸爸,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轻轻的点点头。陆河却很兴奋,追着妈妈问:“真的吗阿姨?那小山一定是得到小山爸爸的遗传啊!我就知道小山的文学天赋是天生的!”
“我哪有什么文学天赋。”我慌忙反驳。一方面因为自知自己生来平凡,最怕被冠上天赋这种帽子。另一方面,天赋这个词好像一个魔咒,历来被冠上天赋这顶帽子的人好像都活得不太开心。
“就有就有,陆川你说有没有!”被我突然反驳的陆河拔高了音调,妄图在气势上压过我。
“可能是和山川河这个笔名有关系吧!”陆川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陆川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不过我觉得你说的还有那么点道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陆川的话,陆河开始笑了起来。
妈妈坐在一旁看着吵闹不休,时喜时怒的我们,嘴角勾起浅浅笑意。
十四
高二结束我们即将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妈妈收到了一封来自其他城市的信,是何老师寄来的,除了几页长长的写给妈妈的文字外,一起邮寄来的还有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何老师一如既往的温柔美丽,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子,看上去很儒雅。妈妈说那个男子是何老师新交的男友,他们就快要结婚了。
这些照片打开了陆河封印许久的八卦心,她又开始没日没夜的八卦起何老师和胡老师的爱情故事,整天神神叨叨的,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向妈妈抱怨最近不正常的陆河,妈妈突然放下筷子笑着问我:“你想听他们的故事吗?”
想,这个字怎么也不该由我来说。于是我拨通了陆川家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陆河兴奋的叫声,电话这头的我对陆河又嫌弃又想笑。
故事很短,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因为和我爸爸或多或少有那么点关系,总让人感觉沉重,知道它的人也不会主动提起。
十几年前,何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分配到爸爸所工作的这所高中教语文,爸爸对她的工作很关照,传授了很多教学经验。胡老师那个时候也才二十出头,风华正茂,他们两人搭档教同一个班,也算是日久生情,两个人在一起了。
逐渐的,两个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何老师想带胡老师回老家见见自己的父母,可是那天何老师有课程安排,于是就请当天没有课的爸爸帮忙代一节课,可是爸爸在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并且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那之后的十几年里,何老师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当中,于结婚前夕取消了与胡老师的婚约。
那天妈妈说:“人是靠着那些美好的回忆走过坎坷的,那些不好的回忆,可以忘掉。”
十五
我们仨高三的日子平平淡淡一如往常,只不过是课程安排紧一点,上学的时间表一改再改,我起床的时间往前一推再推,陆川家的早点铺开门的时间也愈来愈早,我从老板手中接过的豆浆和包子也越来越热腾腾。
陆川的成绩受到了他同班一个叫胡雯雯的同学的挑战,时常从第一跌落到第二的位置。不过他倒是很开心,他说第二比第一更有出息。
陆河收起了她的八卦心,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粘人,总是粘着我教她写作文。
高考结束后我们三个又像那个为我通过初赛而庆祝的夜晚希望并排着躺在一起,不过这次我们并没有回忆那些有趣的回忆,而是幻想着未来,虽然我们幻想的未来里我们并没有分开,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有很大概率我们之间的分别真的会来临,而与这个小县城的分别是已经写好结局的剧本,或早或晚,终将来临。
但是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人是靠着那些美好的回忆走过人生坎坷的。我的少年时代,与这些关爱我、关心我的人相遇,与此同时,我们的人生也相遇了,我们的人生剧本交叉在一起,你的剧本里有我,我的剧本里有你,各自发着光,共同走过了一段时光,创造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所以啊,陆河,陆川,感谢你们可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请你们也不要忘记这些美好的日子。与你们相遇的这段日子所留下的这些回忆,每当我回想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好像自己可以不再害怕所有未来前进路上可能会遇见的不美好了。未来终将抵达,虽然往日回不去,但往日之美好永存我心。
―― 山川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