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当宝平坐在审讯室里接受警察叔叔询问时，他却讲起了洗澡的事。

        洗澡谁都洗过，这年月洗澡花样百出。有在家里淋浴的，有在温泉里泡澡的，有在高档会所里搂着两个丰乳肥臀的年轻大学生，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牛奶浴浴缸里洗的。一边说着骚话，一边轻拢慢捻抹复挑。

        可在宝平十多岁的那个年月，特别是农村里的孩子，洗澡却没那么容易想洗就洗，没那么容易随时随地的洗。比如宝平这往后十几年的洗澡史，洗的总是不全面、不畅快、不干净、不踏实，洗的心惊胆战的，洗的不尽兴。

      不知是孩子的身体天生耐脏还是意识不到自己脏。要问宝平对洗澡的感觉，那也就三个字：“没洗过！”。当宝平意识到了身上的脏，首先是肚皮，接着是膝盖，锅巴一样黑黑的一块看着实在不好看，虽然看到了了，也没想着去处理，一来是这些地方都被衣服藏了起来，没人看到，二来宝平神奇的发现，只要过上个八九天，那些脏的地方会自动变干净，即便也有时也不会变的特别干净，不过用手扣一扣也就干净了。

        周末，宝平去邻居家找小杜打仗玩，小杜说没空，我要去洗澡。说着便把全身脱个精光，走到猪圈旁边，把大铁盆放满了水。小杜骄傲的说“我要去洗澡了，洗完然后是我哥洗，我妈要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和我说的，你这个星期有没有洗澡了？”。宝平愣了一下没回话。回家后，宝平觉得自己也该洗澡了。可妈妈没教过怎么洗澡，突然对妈妈说要洗澡，开不了这个口，最主要的是家里没大盆，没大盆怎么洗嘛！洗澡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反正用手扣扣也还行。

      两年后宝平到了上初中的年纪，宝平妈为了宝平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就背着火腿去找到了在城县里当老师的侄女，也就是宝平表姐。让她找关系把宝平送到隔壁镇上的拓荒中学去读书。当时小升初都必须到直系乡镇去读，去其他乡镇就要转学籍，找学校老师做担保。拓荒中学离家远而且没有拉客的面包车，一般都是先翻过一座山，大约五公里，去到拓荒乡的地界才有去学校的车。十天放一次星期。

    初中让孩子们渐渐的对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见的人多了，见到的新鲜事也多了，同学们的差距也都出来了，羞耻心也越来越强烈了。宝平突然意识到不洗澡不行了，不洗澡就是不爱干净的孩子，不洗澡就是没教养的孩子，如果不洗不仅看着越来越黑了，而且越来越难扣了。第一个周末放星期回家，宝平把脏衣服洗了，一般一个大星期10天，宝平穿一套衣服，带一套衣服。总的两套衣服，上五天就换另一套衣服。开学前一晚，宝平用洗脸盆接满水，难堪的看着母亲，半天才吐出“我要洗洗身上”六个字。在一旁的二叔说“对嘛，洗洗干净明天好去上学”。第一次洗澡就是那么寒酸，不知道怎么洗，像小杜那样站在盆里，可是盆太小了。平时宝平看着肚皮这些地方黑了都是洗脸的时候趁没人，偷偷的用洗脸布擦几下肚皮，可是肚皮擦红了还是黑。

除了洗澡，宝平还发现了自己与其他同学的不同之处，一次在学校厕所里撒尿时，无意中看到了别人的大家伙，和自己的简直是繁星比皓月，驽马比麒麟，寒鸦比凤凰。一个干了水分发黑的大萝卜一样，而且还发现了别人大萝卜周围比自己的肚皮还黑。再看看自己一个尖尖的小田螺，旁边也不黑。宝平纳了闷，怎么每个人黑的地方不一样。后来宝平才从同学嘴里得知那叫翻了盖。

发现这个秘密后，宝平每次撒尿都把自己的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怕别人笑话他的小。宝平不知道十年以后，笑话他那里小的不只是男生，还有女生，而且不是笑话，那算是嫌弃吧。自卑心理油然而生。逝者如斯夫，三年初中学业完成，宝平因为英语成绩太落后，没有考起高中。可宝平母亲认为这学还得上下去，宝平又不愿意留级在补习一年。宝平姐姐初中未毕业辍学，家人不想唯一一个男孩子不能上学。当时宝平有很多同学没考上高中，有的选择了去当兵，有的去读了技校。宝平母亲执意要让宝平读高中，无奈只能花12000元人民币去当择校生，也就是花钱买着读。多年以后宝平和宝平母亲都对这个选择值不值得而深深的怀疑过。去报道那天，宝平母亲从布包里掏出那一沓红红的人民币，点钞机点了一遍，宝平母亲用手指蘸着口水又数了一遍。每点一张，心里就被什么揪了一下。宝平和母亲说了一句话“看着钱，心里不好受”。

到了高中，洗澡依然是件头疼的事，学校里没有洗澡的地方，家庭条件较好的会等周末放半天假的空闲时间去外面的公共澡堂去洗，还有的用盆在宿舍那一排水龙头上直接接水冲。不管这两种洗澡方式如何，对于宝平来说都要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当面给别的同学看到自己的小田螺，面临的是嘲笑，是恐惧。即便当时没人看见过。

随着年纪的增长，宝平身体一天天的在发育，这时宝平发现长时间的不洗澡，田螺上总会出现一些脏东西，而且还会发出异味。发出异味这是宝平的校花同桌乔一次无意中说出的。“你多久没洗澡了，都有味道了”。宝平全身燥热，脸上一下子充了血。

那时宝平家里还没有安装太阳能热水器，一次放假回家，去地里和父母采烟，因为下雨，全身弄湿了。来帮宝平家采烟的大嫂（宝平家邻居，因宝平辈分大，所以是平辈，叫大嫂）看到了，就说我家太阳能里有热水，到我家洗澡方便。大嫂还很热心的说，以后都可以到我家洗澡，平时我没在家，小薇（大嫂的女儿）在家，或者大门没锁你直接来洗就行了。这在后面也闹了个笑话。后面每次放星期回家，开学的前一晚，宝平都会提上换洗干净的衣服，打着手电筒，走到大嫂家的大铁门外，朝里喊一声：“大嫂，我来你家洗个澡”。得到回应的首先是大嫂家里大黄的汪汪汪的叫声，随后听到大嫂喊：“门没锁，你进来洗嘛”。

洗澡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也只能一个星期洗一次，在学校时间待久了依然身上会发出异味，宝平生怕被他的校花同桌乔闻到。毕竟也是寄人篱下，每次洗澡有许多的不方便。比如有一次，宝平来洗时，出来开门的是大嫂的女儿小薇，开了门，就说你进去洗嘛，随后去客厅看电视了。宝平以为大嫂没在家，洗着洗着，大嫂推门进来，看见全身精光的宝平，连忙转身出去，说“呦，宝平在里面，我还是以为是小薇”。宝平故作镇定的说：“是我”，随后嘴咬着双手，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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