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冰块》

一

  半夜，一辆救护车在楼底下停住，几分钟后便疾驰而过。

  车上面的人便是我姥爷，全身插上管子，听声音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听这声音的气息，就如同“拉风箱”。

  而家里的人，也都早就预先想好了下一步。

二

  “今天，又过来一个要抢救的”？医院里面一个同病床上的老头子大声的说道。

  后来，我们这边经过聊天间接打听到，这个病房里住的，都是因为现在所谓“流行病”而挤进来的病人，当然也包括这个老头子在内。不过他已经连续五天换了五个病房，又隔了一天，同号的人都没有了。这老头子可就不高兴了。一看到又过来一个要抢救的，再加上他听力不好，立马就大声嚷嚷着，“这里不好，我要换”！

三

  果然，立马就跑过来一个小护士，笑呵呵对着老头子说道，“没问题，老爷子，您想换，咱就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刚睡醒，只听到隔壁老头换到的那间病房传来消息，又有人走掉了。

四

  我大姨比较精明，要我们这边早做准备。头天晚上我大舅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一条消息，说万一以后老人去世了，即使是知道密码，所有的现金，存在银行里面也都拿不出来。当时我姥爷这边在银行存的钱基本上都是定期的，取不出来，他们一看到这个，可就着急了。万一以后人没了，那他们岂不是什么都拿不着？

五

  这几天又开始变天。虽然说还没开始下雪，但是已经隐隐有了那么点迹象，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六

  走在路上，突然刮过来一阵怪风，我低下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灰蒙蒙的地面，竟然铺着有一块不小的冰块。虽说已经是入冬，天气日渐寒凉，但地面上很少见得到这么大的冰块。再一抬头，看到前面“冰雪大世界”的牌子里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冰块也许就是那里面掉下来的。

七

  这几天对床又来了一个身体不好的。看症状，倒个气都困难。这可比我姥爷厉害多了。不过，得这个病的也难免。听医院的人描述，在这个病床上的病人家属是给医院里面做饭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进了几天重症，经济条件不允许，换成了普通病房，设备一撤下来，人立马没了呼气，只能听着在那里喘不过，倒着最后一口气。

  我吗也过去看了几次，感觉这人确实受罪。

  过了几天，隔壁床上面传来的消息，在旁边喘不过来气的那个人也没有了。

八

  据说，这几天“存放处”的价格又开始紧张了。而且医院里面是不负责管保管这些的。前几天疫情严重的时候，就有黑“存放处”一天要价三万块钱，而且这几天，据说已经上涨到了十万一天。

  有的人要用这一辈子去賺这十万块钱，赶上时运不好的，却要用这一天去花掉这十万块钱！

九

  又在路上走了一遍。按说已经隔了几天。还是原来那条路，冰块也早该融了。奇怪的是，路上只是灰尘太多，像是许久没有过来有人清扫的样子，冰块也依然留存在那里。

十

  天空意外的飘起雪花，到了年末，老天该要收人了。

  一天，我正在家，这天本来轮到我吗去医院，刚去了没有一个小时又回来，告诉我，人不行了。我听了也有些诧异，但也是意料之中，这个年纪的人，经不起风吹雨打，没有了也十分正常的事。

十一

  路面一下光溜溜的，什么都不剩了。

  正所谓“死了”，“死了”，不死，怎么了？

十二

  接下来，一切也都从简办理，该通知的也人也都第一时间通知到位了。因为我们这一辈的人对于这些风俗习惯已经不是那么讲究了，不过我吗那一辈的人还是相对来说比较在意这些的。他们于是看了看网上的视频，基本上就是“扯黑布”，“点灯”，“烧纸”，这些，反正这种事情多少年也没有一次。

十三

  剩下的，就是偷偷的打听一下，大约别人家心里想的也是一样。老头留下来的除了钱就只有唯一这一套房子，剩下的怎么过户的问题了。之前老头在世的时候，这件事情还没有被提上日程，如今老头走了，看来这事情到了头，不能不说了。

十四

  每家人心里也都各有自己的算盘。这倒也好，早清算完了早散。所谓的“人走茶凉”，也就不过如此。

十五

  今天上午便是第三天，火化处的人过来接，后来听到我吗说，可能是因为没给那块开车的人“好处费”的事情有点不高兴。虽然说现在都不兴这个了，但是没有谁和钱较真，若是真的给你塞过来一把钱，没有谁不喜欢的。

十六

  虽然说是不高兴，但这件事情也总算过去了。清点留下来的东西，还有不少。小部分的送人，大部分都烧掉或者扔掉了。下午，我们去买几个黄“元宝”，回来的时候，准备找一根树枝，当时因为还要许多讲究，横着不行，竖着不行，最后在路面的井盖旁边找到一根品相还可以的。

十七

  迈过了冰窟窿一样的井盖，发现前面的“地方”基本上都已经被别人占领了。也难怪，这几天去的人多。只见前面都是这一个接一个的圆圈，画出来大小开口不一定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