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

“天天今天来吗？”

这是一个雨天，从窗外望去，路上的行人撑着雨伞匆匆走过，驶过的汽车溅起两行水花，皆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只剩风声、雨声伴着久久伫立在窗前的身影，许久，她转过头问。

“今天下雨，应该不会来了吧。”

“哦”，站在窗边的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妈，小云学校里有点事情，我过去帮她一下。”

“哦”，站在窗边的人又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身后就传来关门声。

一室宁静，卧着的沙发、立着的台灯、圈着的桌椅，站着的人都一动不动。淅淅沥沥的雨一声声敲打着窗台，叮叮咚咚，仿佛在给人计算着时间，但这声音太过日常，容易被人忽略，直到一声叹息打破了僵局，缓慢而略显拖沓的脚步声在室内响了起来。

“爸，你看谁来了？”电视刚被打开，就传来了这句话，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一个瘦高的男青年走进了屋子，他背着个大包，满脸风尘仆仆，看到坐在屋子里的老人大步上门，叫了一声：“外公！”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听到这一声深情的呼唤，老人双眼瞬间泛起了泪花：“我的外孙回来啦，你终于回来啦！”

离家几年的游子衣锦还乡，阖家团圆的情景是何等地热闹，但这些只装在一个方寸之地，闹哄哄地振响在人的耳边，老人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的孙子也是自小由她带大的，从一个不会走路的奶娃娃，到背起书包出门上学堂的小儿郎，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孙子开始求学后虽然她不再贴身照顾，但孙子每次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一声奶奶，然后才打开书包做作业，他长大成人的每一步她都参与着、关心着，到如今，他成了独挡一面的大人了，她欣慰却又失落，不仅再也听不见孙子每天回家叫她一声奶奶了，连看到他都成了一件难事。

因为不能忍受超过一小时的通勤时间，孙子希望父母帮他在公司附近买间房，几个月前他便搬到了那处新房开始独自生活。她虽然心里不舍得，但想到孙子的工作，又为了尊重孙子的意愿，她没有表示反对，自此以后，她一个月就难得再见孙子几面了。

“这个星期工作有点累，周末就不过来了。”

“周末朋友约了我吃饭，我就不过来了。”

“今天天气不好，过来不方便，我就不过来了。”

“......”

最后也没有什么理由了，就是一句话，不过来了。而今天下着雨，孙子眼看也是不会来的，只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一声。

孙子住在现在的房子里，每天上班只要花五分钟，相比来看她这个老人，过来要五十多分钟，真算得上是千里迢迢了，唉，可能路真的太远了吧。过来一趟又要回去，他原来的屋子早就被各种各样的杂物堆满了，已经没法住人，这一来一回间，对他来说太费工夫了。

年轻人的时间宝贵，如果可以，她愿意还像孙子小时候那样照顾他，但岁月不饶人人啊，到了她这个岁数，独自出个门都成了件奢侈的事，小辈们孝顺，处处为她的安全和身体考虑，她不能任性。人老啦，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时间也不多了，如今只剩下了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