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客

      读陈年喜《微尘》，写妻子去摘花椒说起麦客，我立刻秒懂这所谓的麦客是指啥。它和过客一样，就是流动的帮人收割麦子的人。是帮佣，也是劳力，以自身劳动来求取生存的人。回老家，母亲和我说起，邻居的谁谁喊她去河南收大蒜，又有谁喊她去福建还是浙江的做采茶工。在我小时候知道有专门帮人收割麦子的人，有的是收钱有的是以劳力换麦子，割一亩地换个半口袋的粮食，尽管这样还是有很多农民舍不得。我们家本身就劳力不足，母亲是唯一的主力军，奶奶年龄大又裹着小脚，收割麦子的时候她在家做饭我和妹妹负责送饭，偶尔奶奶也会下田拾麦穗。舍不得请外面的麦客，每到麦收外婆家的舅舅和表哥会来帮忙。

      奶奶去过南方落花生，方言落读音“Lao”，第四声，像是镢子一样重重落在土里。说是南方也就是县城南的村子，那时候也是赌气，奶奶要强，因为常去隔壁堂哥家看电视遭到堂嫂一次白眼，于是回来发恨说要买一台。那时候黑白电视，流行的连续剧《射雕英雄传》，每天晚上准时播放的连续剧，也准时提前坐到别人家里的电视机前，的确对别人也是打扰。落了一季的花生，奶奶又借钱我们家终于也买了一台黑白电视。

      上几年母亲总和我们说，谁谁去采茶赚了多少多少，还有收割水稻的，去新疆西北摘棉花，每次她说的很兴奋，似乎动心了。但每次都被我们劝阻。今年这次母亲又说起帮收割大蒜的事情，我们权当做没听见。现在流行承包，外来的一些大客户一下子承包一个村子的很多块土地，搞集中规模化种植。有利有弊，规模化集中化的确可以集约节省人力物力，弊端也有。被承包方没有了可以劳作的田地，也没有了对自然万物的关注，更好像没有了根一样，过的恍惚。母亲说，人就是不能闲，一闲就生乱。这话是有道理的，被田地捆绑命运一起的，自然为田而忙。没有了田又拿到了租田款，不是个个都会把时间用在其他谋福利的路途上。何况承包的也未必就一定会种植农作物，大部分还是选择经济作物。

      去外婆家经过一大片大蒜地，母亲就又说起帮人收大蒜的事情来，然后自己又自言自语补充：“的确很累啊”。她说要一大早就下地，一直弯腰收，然后中午只能在地头吃馒头喝水解决午饭，收下来的大蒜还要一一的摘下蒜头，整好装袋，大卡车来全部直接从地头拉走....母亲又说邻居的那个谁，一天下来脖子和腰都要断了。我们就谆谆告诫她老实待在家，否则出去一次腰椎颈椎不好看一次病要花很大的价钱，收这些大蒜干活赚的钱还不够去医院的。

      母亲叹了一口气，没说话。她闲不住，家里少量的那些地够她慢慢忙活就好。村子来劝说把地租出去，因为有人承包要一大片。以土地为生命的母亲是非常不乐意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随着年龄和年轻时的过渡透支已经难以再继续种地了。在我们的建议下，她把田免费给邻居好朋友种了，条件之一就是麦子这一季她还是要种的，有点事做当做锻炼，有个寄托，也是好事。

      总是看着那些田很惆怅，回不去的真是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