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传情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京城外约一天路程处，一座古老的院子坐落在森林入口，院子被一条长廊包围，一棵上千年的梨树陪伴着这座院子，树上开满了梨花，繁花似锦。

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庭院，相传许多以前，这里住着一位姓林的商人。

林商人四十五岁那年，路过集市，见到一位长相清秀但是衣着破旧的少女，跪地卖身葬父。林商人帮少女安葬好其父，他本想给女子点钱，然后继续自己四处奔波的经商生活。

而这位少女拒绝收下钱，她不离不弃地跟随林商人左右。林商人表示自己几乎可以做少女的父亲，不愿让少女委身下嫁给自己。少女甘愿做林商人身边的丫鬟，伺候他饮食起居，等待他改变心意。

林商人与少女日夜相处三年后，他被少女的真诚打动，决定不再漂泊，娶少女为妻，在莘莘学子赴京赶考的必经之路建造庭院安家，也为考生免费提供临时歇脚的地方。

两年后，他们生下一女儿，肌肤白如雪，取名叫林如雪。林商人五十岁老来得闺女，两夫妻视闺女如掌上明珠，对她疼爱有加。

如雪从小就特别喜欢缠着父亲在梨花树下放纸鸢，等纸鸢飞得高高的，她会将牵系纸鸢的线悬挂在树枝上，与父亲并肩坐在院庭红木廊上，听父亲讲他经商时四处游历的所见所闻，她从小立志成为一名像父亲一样闯荡江湖的侠女。

随着如雪亭亭玉立长大，林商人也日渐衰老，他一生就这位宝贝女儿，担心孩子长大成家后，会被夫家人欺负而无退路可走，于是他与夫人商议后，在梨花树下，如雪放纸鸢的地方，埋下一罐够她生活半生的金银财宝。

02

一年春天，正值庭院梨花满树怒放，香气袭人。一日，如雪刚过十五岁及笄之年生辰，她本想嚷着父亲带她外出放纸鸢，可父亲前些天着了凉，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母亲寸步不离父亲左右，她只得独自在庭院中放纸鸢。

一阵风吹过，如雪的纸鸢随风飘荡，挂至树梢上头。如雪着急地在地面摇摆着纸鸢线，怎么也弄不下来。正当她着急万分时，琉璃瓦房顶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少年声音。

“姑娘，需要帮忙吗？”

如雪手执着放纸鸢的线，移步至走廊间，抬头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身着宝蓝色衣服，手执一卷书，灰白色的头发人，面色有些惨白，眉宇间透露出几分仙气。

少年打量着地下的姑娘，一头乌黑的头发，头点上绑着一根红绸缎，一身宝蓝色长衫披在外面，里面上衣透露出红色，裙子是米黄色的，腰间系着长长的红色腰带。鸭蛋精致脸上嵌着一对玛瑙斑斓、炯炯有神的眼睛。少年的目光触碰至如雪疑惑的眼神时，他心慌意乱，脸瞬间被火烤似的，他慌忙中跳下屋顶，来到如雪面前。

“你是谁？怎么会来到主人庭院？”如雪面对眼前的男子，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小主人的气度浮现出来。因平时赴京赶考的学子，她的父亲林商人都会将其安置在客人庭院，与主人庭院有一墙之隔，墙中装了一扇门，两庭院互相通。平时门是锁住的，林商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闺女。

“原来姑娘是小主人，失敬失敬。”少年见到挂在树梢上的纸鸢，一跃都跳上屋顶，伸出取下纸鸢，纵身跳下，递给如雪，坤士地说：“在下姓左，单名一个‘贤’字，离此有一定路程的左家县令之子，赴京赶考。在下原本在客人庭院看书，可这一树桃花的香味深深吸引我，不知觉中我穿梭在屋顶上，来到桃花下这里，刚好又见到挂在树梢的纸鸢……”

“谢谢公子，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我的父亲见不到我，肯定着急了。”如雪接下纸鸢，转身迅速消失在左贤的视线中。

03

回到家，如雪见过父母后，拿着纸鸢转身进入闺房。她将纸鸢放在梳妆台上，推开窗户，痴迷地望着远处的梨花。左贤公子英俊的身形，健步如飞的步伐久久烙印在如雪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明明说自己是赴京赶考之人，怎么瞧其外表，倒像是父亲行走江湖时遇见的那些武林高手，轻功了得。

第二日，如雪依旧来到梨花下，放着纸鸢，纸鸢飞得高高的。左贤公子正在客人庭院看书，见到高高飞起的纸鸢，他放下手中的书，轻松跳跃至围墙瓦上，顺着纸鸢的方向，健步如飞跑去。他见到如雪的身影，跳跃下围墙，来到如雪身后。如雪并无心放纸鸢，而是四处寻觅左贤的身影。

“姑娘，这么巧！”左贤用手轻轻地从后面碰触如雪的肩膀。

如雪转身，瞪大眼镜打量着左贤。随后，她羞涩地低下头，温柔地问：“公子是何时出现的？”

“刚巧在屋顶欣赏梨花，见到纸鸢，就猜想是姑娘你了。”左贤临时找了个借口，“对了，姑娘，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你一定是林老板的千金。”

“小女子如雪。”

“如雪，林如雪！人如其名！”左贤默默地念着如雪的名字。

“贤公子，我有个疑问想问问你。”如雪小声地说。

“但说无妨。”

“你应该是位轻功了得的武林高手，怎么会赴京赶考？”

左贤未直接回答，只是插开话题问道：“如雪姑娘，如果你是男儿身，你会如何选择？”

“男儿志在四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果换作是我，我更想浪迹江湖。”

“我一周后就要起程上京赶考，你问的问题，可否等我赴考回来后再给你答复。”

一周的时间，左贤与如雪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彼此生出倾慕之情。两人一同温书，一起放纸鸢。

一周后，即将分离的那天，左贤早早在梨花树下等待如雪。如雪准时出现时，左贤突然伸手握住如雪，他的心跳加速，动情地说：“如雪，等我一个月，我必定回来，与你一起浪迹天涯。”

如雪瞬间面红耳赤，她羞涩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抽回自己的手，将手中的纸鸢线圈塞入左贤手中，转身快跑消失在转角处。

左贤痴迷地望着如雪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纸鸢，收好线与纸鸢。他猜想既然如雪愿意把牵系纸鸢的线交到他手中，那表是她愿意等他，他惊喜若狂，兴奋不已。如今他要做的是心无杂念，赴京赶考。

04

自此之后，如雪几乎每天都会来到梨树下，独自放着纸鸢，想象着一个月后与左贤重逢的情景。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梨花已落满地，但如雪未如期等到左贤的出现，林商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一日，林商人感觉自己可能随时会离去，他最放不下心的是自己的宝贝闺女——林如雪。他要夫人呼唤如雪到身边，交待如雪，找位好人家结婚生子，做一位贤妻良母，好好孝顺母亲。最后他告诉如雪，已为她下半生积存了些钱财，一定要确保男方真心待她后，经济困难万不得已时再取出。林商人交待好一切，如雪一一应承后，他面带微笑离开人世。

如雪与母亲悲痛不已，她们处理好林商人的后事。如雪母亲想在一个月后将家迁移至京城繁荣之地，开个小茶馆有个容身之处。毕竟两女子住在这森林入口，不太安全。如雪只得答应母亲，但她内心迫切期待左贤能赶在她们启程时出现。

又过了一个月，如雪依旧等不到左贤的消息，绝望的她，在母亲再三催促下，依依不舍庭院，启程赶往京城。临走前，她将手中另一只纸鸢放得高高的，随后剪断纸鸢的线，让它高高挂在梨花树上。她知道如果他回来寻她，他远远地就可以看到纸鸢，不会迷失方向。

到了京城，她们择一种有梨树的庭院住下。一晃半年过去了，如雪与母亲在京城的生意也开始步入正轨，生活也稳定下来。只是如雪依旧喜欢静静地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梨树发呆，她的窗户外，风雨中都挂着一只纸鸢，她期待左贤的出现，期待左贤能找到她。

她每隔一个月，都会在仆人的陪伴下，回到森林入口的庭院，她并不会停留许久，只是回来确认，纸鸢是否还在。每次她确认纸鸢依旧安详地挂在梨树上后，她又失落地赶路返京。

一年过去了，森林入口的庭院已长满了杂草，这一天，如雪依旧按期回到庭院，当她刚踏入门口时，她抬头发现那高高挂在梨树上的纸鸢突然不见了。她激动不已，快速开门朝梨树方向奔跑而去。

“贤公子，是你吗？你回来了吗？”如雪一口气跑到梨树下，大声呼喊。

四处无声，四处无人。如雪又失落地低头转身欲离去。

05

“如雪姑娘，你等等。”

熟悉的声音从如雪身后传来。

“是他，是他回来了。”如雪一阵狂喜，她快速转身。见到了一位酷似左贤的少年，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发是乌黑的，并非灰白色，脸色红润。

少年手中持有两只纸鸢，缓缓靠近如雪。

如雪加速前进几步，发现少年手中的纸鸢，一只是一年前自己留下给左贤的，另一只是自己离开庭院时挂在梨树上的。

“你是？你不是左贤公子。纸鸢怎么会在你手上？”如雪满脸疑惑。

“在下名叫左达，左贤孪生弟弟。”少年表明身份。

“那贤公子呢？”如雪感觉有一丝不妙，她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

“兄长，他得了一种罕见的病，头发全白，一年前，他代我赴京赶考，他原本是想高中后，跟随师傅上山修道。可自从遇上你后，他突然放弃了修练，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想与心爱的人浪迹江湖。”左达公子的眼睛闪烁着泪水。

“他说要我等他一个月，但他并没有出现。那后来，他怎么样了？”如雪着急地问。

“他走了，永远地离开了。”

“走了？怎么会走的？”

“他已经得了重病，如果及时上山修道，应该是可以治愈的。只是原本我是要自己赴京赶考的，刚好我也得了重病，只能卧病在家。兄长不想我错过高中的机会，替我上京赶考，然后有缘认识了姑娘。后来我收到高中举人的通知时，兄长说要再次赴京寻你。后来他在路上病症突发，他离世前，托人将纸鸢及一封书信带给我，说要我务必找到你，告诉你他的心愿。只是因为我刚上任，各种事情拖迟至今，才前来寻你。”

如雪流趟着泪水，她后悔自己没有前往去寻找左贤公子，没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

“如雪姑娘，兄长在信中交待，往后余生，要我好好照顾你。你愿意跟随我走吗？让我代替兄长照顾你一辈子。”左达将两只纸鸢放在如雪的手中，他真诚地问。

如雪拒绝了左达，她知道他不是左贤，不是那个她一直等待的公子。

06

如雪回收两只纸鸢，伤心地回到京城。她将窗户前的纸鸢收了起来，一个月后，她带着三只纸鸢回到庭院，这是她最后一次回到庭院，她将三只纸鸢用罐装好，埋藏在梨树下，与她父亲留给她的钱财埋葬在一起。

渐渐地这座庭院就成了荒废已久的庭院。

之后，渐渐地没有了如雪的消息，

传言如雪母亲去世后，如雪最后寻找到左贤的陵墓，为他守陵一辈子。也有传言，如雪最后被左贤弟弟左达的真心感动，嫁给了左达，与左达过着幸福的生活。

若干年后，一天，一支考古学者路过此庭院，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找到梨花下有两个古老的罐子，等他们打开时，发现一个罐子装着三只纸鸢支架，尽管纸早已腐烂，但支架还保留完好。另一个罐子装满了金银财宝。这两样东西，加之古老的庭院建筑，为后人对当时年代的考古推断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考古学家发现的钱财，正是林商人为闺女林如雪留下的钱财。那钱财依旧完整地安静地躺在梨树下，这足以证明林如雪的一生是幸福的，她幸福地生活了一辈子，完全用不上这些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