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怪
~1~
很多年前,我还不是这样的。虽然也看书学习,也写写画画,却还是个毫无风格的人。更重要的是,我那时候还没戴上眼镜这玩意儿。瘦点干巴点,矮点傻点愣点,仅此而已。
天真烂漫,可爱懵懂,自由自在。喜欢在田野上赤脚疯跑,一个人痴痴傻笑。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大地泥土,天空云朵,虫鱼鸟兽。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里种的,田里埋的,都是我的好朋友。小时候的我,是个极度富有的孩子。一切的山川河流,奇花异草都囊括在心胸。心里总是默默地美滋滋,“小红”,“大白”,“瓢黄”,“李子李”,“小杏果”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比如,那条陪伴了我两年零一个月的大黄狗,我给它取名叫阿黄。它有橙黄的皮肤,浅浅发亮的黄色毛发。我非常喜欢它,那是一条又聪明又幽默的大狗。好狗人人爱,家里人也是很疼爱它的。爸爸说过,那是一条有灵魂的狗。
还有我吃过李子之后留下的李子核,我叫它李子李。因为核可以生根发芽,可以长成大树,大树就会结出更多的李子。
可见,核就是核心,是极重要的部分。
就像是一个人的内在,一个人的灵魂。
有了灵魂,肉身就会自动长出来的。
~2~
英雄情结,可能是每个孩子的专属。
为此,小小的我也做了一件小小的好事。
有一次冬天的时候,走在上学路上,听树林子哗哗响。我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移步过去,发现一只掉落的小麻雀,伸手捡起来,放在手心一阵观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句来着,仔细想了想。一:世间万物皆我友,是友就要救啊。二:麻雀肉是什么滋味?阿弥陀佛,我一直是大半个素食主义者。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救雀一命呢?
想着蹦着跳着,返回了家。
跑去问妈妈:“小麻雀受伤了,怎么办?”
我妈白了我几个大白眼,瞄了一眼我手里的小东西。“麻雀是害虫。”
“啊?我不知道啊,害虫就害虫吧。你告诉我怎么救它?”我很迫切,天儿这么冷,我怕它冻死了,在我的手里。
“翅膀打湿了,飞不起来而已”。
“哦,我去给它烤烤”一溜烟串进厨房,坐到火盆前。
抱着我的小麻雀,帮它梳理梳理淋湿的羽毛。舒展舒展小翅膀。一会儿工夫,就全搞定了。双手拖住它的双脚,向天空中抛去,不料扑通一声,它又落了地。欣喜瞬间变成失落,看来救鸟这事,还得找我爸。
老爸笑笑:“你把它放在树枝上,它自己一会儿就飞走了”。
“真的吗?不会死吗?”
“不会,对了,你赶紧上学去,迟到了!”
置雀于枝头,步步频回首。要跟它说再见了,我必须相信它经过我的拯救,一定能够重回天空。
至于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待到放学回来经过时,已经不见了它的踪迹。为了纪念,我给它取名叫雪灵,因为我们是在下雪天遇见的。
你看,从前的从前,我们都一心一意想要做一个大大的好人。
~3~
冬天出生的孩子,最怕冷。我就是,虽然喜欢皑皑白雪,淹没整个世界那种干净安静的感觉。可是,总也玩不来雪这东西。
那些年,每当冬天下雪了,跟小伙伴们玩起来,总是放不开手脚,也放不开嘴巴大笑。远远不如一个人肆意奔跑的欢畅。
他们喜欢打雪仗,每次都要把我给砸得惨兮兮的,鼻涕眼泪横流。我力气小,死活比不过他们,慢慢地索性也就不玩了。
他们还喜欢堆雪人,叽里咕噜,左右前后地铲雪,堆雪,捏表情。为了雪人更特别一点,还常常抢我脖子上的围巾,我抢不过,只好干等着。等雪人兄弟姐妹们戴腻了,再去夺回来。可恶的是,雪人似乎总也没有厌倦的时刻,不是笑嘻嘻的,就是苦哈哈的,一连几天都是那一幅表情。无奈,等大家都玩累了,回家了,我才偷偷行动。一把夺回我的围巾,裹紧自己,撒开脚丫子跑回家。
小伙伴们,后来还发明了雪球砸屋顶,雪球砸窗户,雪球破坏大战以及偷袭之类很刺激的玩法。能够极好地惹怒大人们,他们觉得这样非常的有趣儿。
又冷又委屈,这与雪有关的游戏,我都玩不下去了。硬扛着,没好处。自己就打了退堂鼓。往后的好些年,一到天冷的时候,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喜欢的雪景,只能从窗户口瞄两眼,生活也变得越发平常了,像丢了魂一样,只剩下沉默。
大人们说我长大了,不像别家孩子那么调皮捣蛋。孩子们却说我好没趣,渐渐的,都不跟我为伍了。一不小长大了,却令自己又羞愧又难过。
原来,那些没趣的灵魂,大多属于老成的,懂事的大人们。
偶尔,保持一点点纯真,傻气,还是很有趣的。
~4~
20年后,某天早晨,一睁开眼,耳旁就响起祝我生日快乐的声音。
“我生日啊?”睡眼惺忪,又惊讶。
“是啊,亲爱的,祝你18岁生日快乐!”
“18?我没听错吗?”
“没错,你如此可爱,就像身体里住着一个18岁的灵魂,永远不老。”’
摸着这张30岁的脸,突然觉得世界如此美好。那些以讽刺口气叫我小姑娘的人,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因为,他们的灵魂和他们的身体一起苍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