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妆艳抹

——黑夜里，鞭炮的红衣更加显眼。灰白纤弱的导线“嗤嗤”地燃烧，仿佛预示着一场盛大的庆祝。第一声炮声炸响，破碎的炮衣在空气中四处弹射，如乱蝶一般。紧接着，犹如泄洪，铺天盖地的声浪汹涌而起，噼噼啪啪。天空上，一副瑰丽的画卷，五颜六色的烟花逐一登场。人们乐呵呵的表情表明：春节来了。

阴天，只有熹微的光亮，柔柔的铺在白色车顶。车内，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半躺在座椅上。头上的发箍把头发向上梳起，可以看出是随意而为，所以在额头处蓬松地拱成一圈。脸上有浓烈的妆痕，不过化妆技术并不高超，导致脸上黏糊糊的。眼睛被四周的眼影深深隐藏起来，像一片被树林围住的小湖。女孩视线投去的方向，一台大屏手机灼灼生辉，炫丽的手机壳好似金镶玉嵌，给灰暗的车厢平添几分光彩。一条纯白的耳机带连接着女孩的耳朵和手机，软软的垂下。

车子停的地方是一个院子。地上零零散散地堆起一堆堆的炮屑，红红火火的热闹过后，剩下这些艳俗的红色炮纸，粗糙地暴露出内在的一面。

不断有车子驶来，停在院子四周。一辆暗蓝色的轿车稳稳当当地停下。“哗——”，四扇车门同时打开，像一朵盛开的花骨朵。两个孩子一下蹦出来后，双手用力把后面的车门开到最大，然后是一个个弯腰出来的大人。

“姐姐！”细心的孩子发现了白色车里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拍着车窗。

女孩淡淡地抬了一下眸，随后再次低下头，毫无反应。又或者是被脸上的浓状掩盖住了本就缺少的表情？

大人们整了整衣衫，用力摸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径直往前走去。古朴的屋子敞开着大门，迎接四面八方的来客。门口已经站着一小群人了。其中一个望见了出来的大人小孩，喜气洋洋地迎上来。

“新年好！”

“给你们拜年来了。”

“新年好，新年好！”

“......”

小孩愣了一下，转了转眼睛，不知道是因为大人的离去还是因为姐姐的不理睬。不过小孩子总是很健忘，很快反应过来，继续荡起灿烂的笑容，兴冲冲地打起招呼。

“阿姨！”

“阿姨新年好！”

一个紫衣女子迈着轻巧的步伐走来，巧笑嫣然地回应着。

接下来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小孩互相追逐、打闹，男人们点上了烟，女人们则聚在一起夸赞彼此的新衣服。车里的那女孩始终盯着手机，涂着精致鸢尾花指甲油的手指不时飞快在屏幕上滑动。

只有在鞭炮炸响的瞬间，她才会皱皱眉头，责怪其不应景。

出来的人又重新回到了车上。小孩子仍然是先锋军，三下两下爬上车。车门像来时那样敞开着，大人还在那里道别。那紫衣女子绕过去，绕到女孩所在的那一侧车窗，喊了一声，声音中隐隐带着愠色，“舅舅姨夫他们来了你也不问候一下？”

女孩翘了翘架起的二郎腿，不耐的神色浮现在脸上，“我有看见他们来！”

“那你有问好吗？”质问的语气带着不退却的怒气。

女孩嘤咛了一声，伸展了一下身体，便沉浸回手机里的世界。嗯，无论是手机的外表还是内在，都比眼前这个身份为“妈妈”的女人精彩，还有那些亲戚，女孩是这么想的，也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在此刻她脸上浮现的表情，一如女孩刚刚在空间发的说说，“过年烦死了！”

紫衣女子气结，但碍于客人在场不好发作，于是转过身去送别客人，“嗯，拜拜，路上慢点。初三过来玩啊。”

“阿姨再见！”小孩子们隔着玻璃挥手。

“欸，再见。”

初三

院子里堆叠着一盒盒千响鞭炮，这是的客人们给主人祝寿的心意。此刻它们安静的躺在那里，不过，在寿宴结束时，它们会营造出巨大的鸣声欢送到来的客人们。

“阿姨。”

“怎么啦？”紫衣女子弯下腰，把小孩子抱起。

“姐姐呢?”

“姐姐还没来，我打电话催一下。”仿佛已经预见了结果的语气。

“恩恩。"

屋檐下

“喂？”

“你在哪？怎么还不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问。

“唔......我不过去了。”

声音明显大了起来，“今天爷爷七十大寿你不过来？”

“不想过去。”懒懒的。

“爷爷对你那么好你不过来？赶紧给我过来！”

......

摄影师非常专业地支着三脚架，然后开始调光线和焦距。一家人只有在新年才难得地可以齐聚一堂，拍下照片留下纪念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拍照了！拍照了！”

“女儿怎么不在？”一个小眼睛的男子问道。

“她说不过来了。”

“你女儿呢？”远远有人招呼。

“不过来了，我们照吧。”紫衣女子迎了上去，面色僵硬，但还是挤出一丝难看的笑。

“叫过来一起照啊。”

“不用不用，我们拍吧，不等她了。”

刺眼的闪关灯亮起，照亮了人们脸上的笑脸，和女子的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