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奔腾在少女的大腿上
在一个保守的土耳其村庄里,一户人家的五姐妹和男生一起在水边嬉戏,结果她们本来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戛然而止,旋即开始了一个又一个被安排的婚姻…… 这就是今年代表法国参加奥斯卡角逐的土耳其裔导演作品《野马》。
这部电影在主流的中文媒体上被定义为”女权电影, 但描述充斥着“到处是肉体,美而不淫”的描述, 依旧沿袭了以往人们对这些以少女为主角的电影藏不住的欲望窥视。然而“女权”依旧是个简单拿来做定义的标签,而标签下的性别反思在这些媒体的评论上是匮乏的。而我看来,女性自身的欲望应当在解读这部电影的过程中被正式,特别是对性的自由追求,本来就是“追求自由”的具体表现。不管是最后成功逃出家庭的女孩,还是没有对被安排的人生做出反抗的姐妹,其实她们无一不在心理和身体上做出了反抗。
影片开始,这户人家的5姐妹一同在海边戏水,骑在男孩脖子上互相打闹,被村里的一位夫人打电话告状,被奶奶狠狠责罚。而叔叔的反应则更加暴躁。他咆哮着,强调着未婚少女的贞洁对整个家族名誉的重要性。年纪较大的3个姐姐被带去做贞洁检查,回来之后5姐妹不再被允许上学,被囚禁在家里接受“合格妻子”的训练。
很快,两位最为年长的女孩就被定下了亲事。提亲的过程通常先是让待嫁的女孩给双方的女性家长端茶,在聊天试探中相互交换信息,双方达成意向后,相亲的男女可以在双方长辈的见证下第一次见面,由男方的父亲向女方的男性长辈提亲,还要象征性地说家里(那些没有实际话语权)的女人也都同意了。”
两姐妹的婚礼同时举行,在婚前女孩们其实已经对性一知半解甚至已经尝试,年纪尚小的拉蕾做饭时听到姐姐们在交流“从后面进入身体就不会怀孕,仍然是处女”之后,偷偷翻开一本谈性的书,入迷到把菜都烧糊了。
对丈夫没有感情的塞尔玛,在婚礼上人人欢庆跳舞的时候,拿起长桌上的一杯杯酒一一饮尽,而对比之下,她的姐妹索纳伊则当众在和自己的新婚丈夫贴面跳舞,如漆似胶地亲吻着。新婚之夜因为床单上没有处女血,新娘被婆家送到医院,她对医生说:“我和全世界都做过爱。”
电影里懵懵懂懂的少女在性的初次体验总是让人心疼,无论是在禁欲的社会语境里女性是没有自身欲望的形象,还是在《女性瘾者》这样的“开放社会”里,对性好奇而无知的少女更容易受到更掌握知情和主动男人的伤害,在男人的身下“前面3下,后面4下,痛得要死”,享受的不是愉悦。
第3位被安排出嫁的是安杰。当安排降临到她身上时,她表面十分默然毫无反抗,可是身体却顺从了潜意识开始反抗:吃很多的东西,沉默,最后在一次午饭与妹妹的后被叔叔赶下饭桌,她便转身跃下了窗外。可惜这样一种被动的身体反抗并不能打破沉默的固有秩序。
而影片中最具有反抗精神的是最小的女孩拉蕾——她还太小,没有怎么发育,有着还没有被父权完成规训的稚嫩身体和大脑。所以,她的性别气质还没有太多地被社会规范塑造,对自由有着发自天性的向往。当奶奶斥责她们“把私处蹭在男孩脖子上”的时候,她把椅子摔碎在地:“那这些椅子也接触过我们的私处,是不是也很脏,要被毁掉?” 气得奶奶说不出话。
在目睹姐妹一一出嫁的过程中,拉蕾也逐步把“逃去伊斯坦布尔”从停留在口头到付诸行动,一开始她劝姐姐:“逃去伊斯坦布尔”,而眼睑淌泪的年轻新娘一脸茫然地反问:“我不会开车,怎么去1000多公里外的伊斯坦布尔呢?”
后来拉蕾向男司机拉辛求助,学会了发动汽车——拉辛正是帮过那个她们五姐妹逃出家门去看球赛、又在拉蕾无助中离家出走时要把她送回去的司机。拉辛帮助拉蕾和索尔上了一辆去往伊斯坦布尔的车,当他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时,脸上淡淡流露出的不舍与祝福,看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毕竟电影没有那么残酷,可是看多了现实里的残酷故事,我甚至可以想到出逃的女孩在路上遇到向自己伸出援手的男人,变成了性侵少女的恶魔。
影片在这里展示了男人和女孩之间跨越年龄和性别的友谊,而且还有个别有意思的细节:当拉蕾打电话寻找拉辛的帮助时,接电话听到她描述拉辛是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时,对方回答:“我们这里没有同性恋。” 这里还体现了影片所处的社会体系下对性别气质的表象认定。
总而言之,我觉得这部被定义为”女权电影”的影片确实在细节很用心,很多地方都体现了身体的政治、性别气质、女性自身的性欲望。所谓”满屏幕白花花的少女大腿“,并不是用来作为窥视者的欲望凝视对象的,才不是露给一众只会把女性身体当做欲望载体者,来作为”福利”的。
第一次出现女孩的大腿,5姐妹的打闹场景,其中一个喊着“我的孩子出来了”,其他女孩就嬉笑着扯着她的腿,那时她们还无忧无虑,全然不知父权社会里“婚姻”对女性意味着什么;第二次是剩下的3个女孩被锁在家里,她们穿上“暴露”的泳衣,在毯子上沐浴着阳光模仿蛙泳的动作,“尽情”畅游——让我联想到在《女性瘾者》里的2个幼小的女孩“青蛙戏水”获得自慰快感的那一幕,虽然《野马》里的畅游的这一幕与自慰无关,但无论是是主宰身体快感,还是追求自主命运,都是对生命自由无比欢畅的体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