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
1.
我常想起彤,想起那个夏天,一切行为仿佛都在空气中忽隐忽现,很不真实,又很亲切地缠绕在周围。
“阿峰,你背我!”一起下山的彤突然说出一句令我吃惊的话,“阿峰,你背我!”她又说了一句,象个孩子走累了耍赖一样。
“那样好吗?”我心里犹豫着,语气却不容置疑地回绝了她。
“阿峰,你背我!”她突然从后面跳过来,搂住我的脖子,我只好背着她走了两步。她跳下来,心满意足地笑了,表情坏坏的。我的心“嗵嗵”乱跳,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对我。
彤是我们单位新分来的大学生,其实我见过她,在一次短期培训班内,只是那时没有太多的接触。
这次她被分在我的对面坐,有人说她只是来实习,她会有更好的去处,可是她很努力地工作,不象要走的样子。
“阿峰,你来,你快来啊!”我跟着她来到一座小桥上,“站在这儿,抬头往上看!”她指着头上,“你看到了什么?”
“一棵树。”
“不对!”
“月亮!”
“不对!”
“那是什么?”
“是一树的铜钱啊!”
“你想钱想疯了吧!”我不禁好笑,那明明就是一棵树,结满了榆钱的榆树。不过让她一说还真象钱,在月光下,榆钱象铜钱一样泛着光彩,微风抚弄树叶,铜钱闪闪的晃动,我仿佛听到了钱的叮叮当当的响声,我们都抬头看着那树。
“你说,如果你有那么一树的钱,你会干什么呢?”
“没想过,你呢?”
“我会买栋大房子,再买辆车,把你娶回家!”她吃吃地笑,我不理她,继续向前走。她忙跟上,她胆小,每次等车都得和我一起走。
2.
“阿峰,你什么时候来的?”她从背后搂住我的脖子,我急忙折向一边,差点踢倒她刚打回来放在地上的水瓶。
“你想给我捶背吗?”我掩饰说。
“臭美!”她笑嘻嘻放开我,这招对她很好使,还不伤面子。
“阿峰,我给你算卦吧?!”
“好啊!”
“你在这张纸上随便画一笔,不能中断啊!”她递过来一张纸,很认真地说。我拿出笔信手画了一个三角形。
“我就知道你会画这个!”她嘟囔着,“一个人的性格和一个人的行为有密切的关系。三角形是比较稳定的图形,说明你做事比较沉稳;三角形又是多角的,说明你比较有个性;三角形又是封闭的图形,说明你固执且内向,我说的对吗?”我不敢回答她。
她拿起笔在三角形内端正地写下她的名字——“彤”,递给我。我照着她的样子,写她的名字,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双手托腮看着我,“你知道吗?有一个人写我的名字最漂亮。有一天上课时他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满了我的名字,字字都特漂亮。”
彤的眼神柔柔的,整个脸的神情都仿佛在那柔光里,渐渐模糊了,连声音也一样,飘在空气中,忽远忽近。
“他还在我身后趴在桌子上唱歌给我听,他唱歌真好听。后来我又把那张纸还给了他,他好象生气了,不再唱给我听。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我没法说,因为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我笑了,很轻。我明白,可是我也没法说,因为我也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
3.
有一天晚上加班时突然停电了,我感觉她靠了过来。“阿峰,你抱我好吗?”
“你害怕?”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抱我是什么感觉。”
“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的。”
“那不是理由!”她不服气地说。
我用沉默拒绝她,可是我的脸上流露出的是纵容的微笑,黑夜掩盖了我真实的想法。
“那好,我做个让步。”
“什么让步?”
“你不抱我,我就抱你一下吧!”彤呵呵地笑着说。
灯忽然就亮了,我长出一口气,心里却有些许失望。她回到座位安静地坐着,“真的不行吗?”
“不行,我是有原则的。”
“我也有!”她小声地申辩。我们对坐着,谁也没有看谁,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丝尴尬,一切都那么自然。我不由得想,如果我不坚持原则会什么样呢?
“那我就会坚持原则的。”小丫头这样说。
“那就由不得你了!”我吓唬她。
她吃吃地笑着,“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能的!”她很有把握的样子,我相信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听得懂我们之间的谈话,我忽然就笑了,有一个可以这样相处的朋友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如果你是一个男生,你一定很花心!”
“你也知道啊!”她很得意的样子,“如果我是个男生,我一定要很成功,会有很多钱,好找很多女朋友,我会对她们哪一个都很好很好的!”
“你觉得那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吗?你想啊,如果你有一个大园子,你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你会怎样布置你的园子呢?如果你都种上一种花,那是一种单纯的美,忠贞的美,也许也会是令人感动的美。如果你种上各式各样的花,在不同的位置弄出不同的造型,那将会是一种炫目的美,智慧的美,极致的美。种一种花和种很多种花其实是一样的,关键是你要有爱,你要爱这些花,爱会给它生命给它美丽!人也一样!”
我只能微笑,对于她的奇谈怪论我只能微笑,也许口拙,我总说不过她。
4.
她忽然转移话题问我:“你怎么不爱玩麻将?”
“我怕上瘾越陷越深。”
“啊,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我不告诉你,如果我告诉你我明白了什么,你就会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知道她明白了什么,正如她所说,我不会承认的,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可是我不能告诉她,因为……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我只希望走之前你能真心地抱我一下。”她幽幽地说。
“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你不找别人呢?”
“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我要找别人呢?”
“你还是换一个吧!”
“你就别作梦了,我吃定你了!”她笑,“我还有好多绝招没有用呢,你就等着吧!”她笑着说。
我只顾跟她对着干,丝毫没有想过她心里的感受,她总是笑着,仿佛不在乎,有时我想,如果我真的抱她了,她一定会得意地大笑起来,甚至会指着我说:“你输了!”
是的,我输了,我已经输过一次了,我不能再输第二次。
5.
“阿峰,你说什么是缘?”
“这个啊,我也说不清楚。”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在一周时间,两个人偶遇了三次,这算不算有缘呢?”
我想起那年的夏天,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短期培训,开始我们不是一个班,却总是碰面,后来一个班了,还是前后桌,想起好笑,我淡淡地说:“也许吧。”
彤摆弄手里的笔,“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课堂上了一周的课,听他唱了一周的歌,临走时竟忘了问他的名字,你说这能算有缘吗?”
“不能算吧。”
“可是有一天,突然来到一个地方,一抬头竟然发现他就坐在对面,感觉很不真实,你说这能算缘吗?”
“也许算吧。”
“可是,他已经结婚了,没有等她,这又怎么算呢?”
“那还是无缘吧。”我让她问得头疼了。
“那为什么又见了面,又在同一间屋子里工作呢?”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不知道那个男孩子写给那个女孩子的名字的纸是什么意思?”
“其实那个男孩子就是想告诉那个女孩子他知道女孩子的名字。”
“那么,那个男孩子唱歌给女孩子听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男孩子想告诉女孩子,他唱歌挺好听,问女孩子喜不喜欢听不去。”
“听多久?”
“一辈子吧,当时是想一辈子。”我无力的全招了。
“可是当时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啊!我只是想等你对我说,你为什么不说呢?”
“我以为你拒绝了,我不敢说了。”
“阿峰,这就是缘吗?”
“可能是吧。”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
“缘吧,巧合。”
“不是,她一直在找他,直到现在,可是他没有等她,她只想要一个拥抱都得不到,不过,她还是得到了,得到了过去式的爱情,虽然来得那么晚。”
彤哭了,来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她哭,她的哭象她的笑一样汹涌。
我走到窗前看见万家灯火闪闪,我想起家里的妻膨隆的肚子,她在等我回家。
彤走了,就象她来一样,带着很多的问号,留下很多的议论,那议论里没有我,我是一个典型的模范丈夫。
夏天过去,彤慢慢地没有了消息,连议论都没有了。我常想起那个夏天,想起彤,感觉她只是存在在我的幻想里,也许她跟本没有来过,我们跟本就再也没见过。
可是那个夏天啊,充满了彤的气息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