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疯子
当加害者在担心自己很可能会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得失时,受害者则必须做好很可能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 ——赵南柱
村里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穿着同一身破破烂烂的麻布,每到黄昏日暮之际便站在村头石碑旁之间,仿佛在等着谁的到来,风雨无阻,可惜那个人终究还是没有到来。
听说他的家里很乱,乱到村委到家扶贫之时,居然无处下榻,衣服食物,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谁是谁;听说他喜欢抓小孩,早几年总是在村口等待之时,看到寸头般的年轻孩子,总是抓过来瞧瞧,小朋友对他是避之不及,左一口傻子,右一口疯子的叫着,又生怕被他抓住,下一秒,撒腿就跑;听说他还喜欢偷玉米,有好几次被隔壁的王大妈在玉米地抓个现行,他也只是笑笑,权当没事儿,后来,村里的人见到是他,也自认倒霉,只是在后面默默咒骂着......
年少总是充满好奇,也曾壮着胆子去他家逗他,家里确实很乱,他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沙发上的窟窿还填满了衣服和其他东西,听说是村民搬家扔的,他给拖回来了。故意叫他“疯子”“傻子”,他倒也不恼,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不远处小小的照片,发了神,过了会儿,望着外面的天,到时间了,便换身衣服又去村口守着,即使身着破烂,一顶枯草乱发,他还是会下意识的在村口时整理一下衣装,蹲下身子用手拍拍鞋上的尘土,然后望着远方......
不过村里的人对他没有怜悯,有的只是日益剧增的怨愤,这些年,村子日子开始变好起来,为了大力发展乡村,想靠依山傍水的优势,大力发展旅游业,想着他家是通茶园溪边的必经之路,想着把他房子占了修成大马路,方便茶园的发展与旅游的建设,村里开会之时,便举手全票通过,除了他本人,村里三番五次劝说着,村民冷嘲热讽着,他没有听,或者是听不懂,只是在挖掘机挖了他房时,他好似才明白了什么。他紧紧地守着屋后的一个小房子,双手展开着,任谁也动不得,这一间村里最后依了他。只是听说拆的那天晚上,在惟独留下的那间房里哭了很久很久,他们也只是茶余饭后轻笑道“原来疯子也会哭”......
再后来,他每每在村头穿着乞丐般的衣服,散发着咸鱼般的气味,让来往游客都捂着口鼻生人勿近白眼一般向他投来之时,他倒不屑一顾,倒是让村里的人害了臊,生怕自己认识他一般,也曾向上反映,他有损村里形象,建议旅游旺季之时不要放他出门,影响了村里的印象和自家的生意......
后来,冬天一年比一年更冷,他那风吹雨打地身子终究没有抗过严寒,死在了他的小屋里,很幸福和安详。
后来听阿婆说他的苦难,才知他苦难远远不止,从小出生便父母双亡,村里老一辈的人都说他是克星,克死了他的父母,再后来,待长大了些,他的爷爷奶奶也过世了,村里人便说他注定谁也留不住,注定找不到媳妇。后来,他的老实巴交还是让她娶到了媳妇,不过难产死了,刚下去的恶语又沸腾起来,说他是真是不详,他从不理会这些,带着自己 的儿子兢兢业业的长大,好在孩子根正苗红,成了村里的第一个名校,还是军校的大学生,所有的风言风语以为终于有了尽头。无奈上天总是挑细的断,孩子上了军校毕了业,却在执行公务时殉职了,他,终究垮了。
小屋是他孩子的童年时光,照片是他儿子长大后的第一张照片,也是他儿子唯一一张,还是从他儿子的毕业证上扣下来的,还记得他的衣服,是他儿子给他买的,那鞋子也是他儿子买的,他儿子说下次回来,爷两必须拍个照片,穿上那新衣服新鞋子,谁也不能瞧不起他们家;他儿子说家乡的玉米熟了,待他处理完公务便回来;他儿子说城里的沙发可舒服了,有钱了便要给家里置办,让父亲享受享受......
听说他走的那个晚上,念叨着“狗子,家乡变了,家还在,你可千万别回家迷了路哦,家在这儿呢,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