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好复杂
走到楼下，才看到群里发的消息，今天我不用上班。正打算往回走，Z叫住我，让我看他和中介公司在这边的驻厂的聊天记录。
驻厂说，厂里不会让太多人走，所以拿到上个月的工资，Z和Z的女朋友就去人事部办离职，Z跟他说是三个人，驻厂竟然说，他不知道有三个人，只知道Z和Z的女朋友两个人。可之前明明是我和Z的女朋友一起去了劳动局，把事情反映给劳动局，也是我们两个先填了表。因为Z当天没请到假，第二天才和我们一起去劳动局，把名字加了上去。
现在驻厂这么说，是想分散我们，让我们没有办法一起解决问题。或者说，是想让Z带着他女朋友走，毕竟Z是男生，说了要走，而且理由正当，说什么也得让他走，更何况事情已经闹到劳动局了。如果他们不走，事情就会闹得更大，而他们走了，只剩我一个人，无论我怎么闹，都不会有人管我，也不会起任何作用。
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我早就领教过了。
六月的某一天，我们从同一个地方过来上班。之前是一些大专的学生，来学校发传单，说招暑假工，我们就想赚点钱当学费，于是就联系了他们。一放假，我们就坐着一辆大巴出发，后面就来到了这里。刚开始进来，就对这里的印象很不好，虽说有空调风扇热水器，但是阳台很窄，走路和洗衣服都不方便，而且晒衣杆只有两米多长，根本就晒不下八个人的衣服。
进厂要签劳动合同，于是我们就一直在问什么时候签劳动合同。刚开始他们说是过几天，我们也就等着，后面过去了半个月，学生代理就联系上面，问什么时候签合同，对方发过来一张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照片，说得了重病，要做手术，可能要过几天。傻傻的学生代理同情心泛滥，也就相信了，最后过了一个多月，也还是没签。
后来，我在厂里上班，经常放假，我跟驻厂和学生代理说要走。那还是六月底说的，他们就一直跟我说，七月份会忙起来的。我不相信，如果一个厂真的订单很多，那在暑假前就会有很多订单，不会等到现在，没有事做，还经常放假。于是我就加到了车间主管的微信，跟他说了我放假次数太多，然后自己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需要辞职。他只是说了一下七月份会忙起来的，关于辞职的事情，闭口不谈。
转眼到了七月份，我依然经常放假。我跟组长说，我要辞职，需要辞职单，她说，这几天文员没上班，等文员上班了就给我拿，后面就一直没有了消息。以后只要我一调休，我就问她要辞职单，她总是用各种理由来搪塞我，甚至还会生气骂人。后面放假实在太多了，我在一次下班后，一直跟着她，她不给我，我就不走，骂也骂不走，她没办法，只能带我去拿辞职单。明明只要走几步就能拿到，她非要拖延时间。等我拿到辞职单的时候，已经七月十多号了。
后面我去找主管签字，主管说，我们是暑假工，需要中介公司里的人跟厂里协调好，等行政的人通知他，他才能签字。后面我回去就打电话给驻厂，跟他说明情况，他叫我跟主管好好说，他会联系好厂里这边，我说联系好了告诉我，我拿去签字。离职的原因，是被调休次数较多，上班时间较少。驻厂说，既然是厂里的原因，让你想要辞职，那肯定是能批准的，后面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七月22号，我把辞职单交给了组长，离职日期写的是七月26号。过了几天，我在上班的群里问主管和组长，我是不是26号可以交厂牌办离职，组长说，等上面通知。25号那天，有同伴告诉我，说她们在办公桌上看到了我的辞职单，根本就没有签字，也没有往上交。我很生气，拿着辞职单就去问组长，为什么还没签字，她说辞职单不需要她签字，还说她也很无辜，中介公司里的人不处理好，我们暑假工就不能离职，但我们有事情却找她。后面我又去问主管，他说他没有接到通知，我说我已经跟中介联系了，他说他不知道，后面我就问，为什么他不能签字又不说，拖了这么多天，还是我自己看到了辞职单问他，他才说的。如果早点说，我可以早点联系中介。后面想想，他们就是不想让我走，我在这多上一天班，中介公司就能多赚一点钱，所以驻厂根本就不会帮我联系厂里。而车间这边，不需要人的时候就放假，需要人的时候就叫人上班，因为我没有固定的岗位，所以放了很多假，每次周末都是双休。
后面，我不联系驻厂了。开始想着怎么去劳动局。我们有一个群，一起来的人都在群里。之前，有几个人想走，但是因为厂里和中介签了合同，合同签到了8月25号，所以他们没办法正常离职，厂里不批，所以只能急辞，急辞扣七天工资。他们有事必须得回，所以就扣七天工资，急辞回家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中介背着我们和厂里签好了合同，合同的内容我们根本不知道，也从来没见过合同。现在的情况是，8月25号之前离职，无论是家里有事，还是要读书，或是放假次数太多，厂里都不会批。如果想走，只能急辞，同意让厂里扣七天工资。
这个时候，大家就在群里闹开了，跟学生代理说要走，中介很坑。我们有三个学生代理，准确的来说，只有一个代理，另外两个只是帮忙。代理1是学生中介，我们有事都找他，因为这边是他负责。刚开始有事找他，打电话打不通，但是隔很久会回微信，现在我们彻底联系不到他了，无论是电话还是微信，他都不会理。但是代理2比较负责任一点，在群里跟我们说，他会跟驻厂联系，让他叫中介公司里的人跟厂里协调，当时是七月十多号。他说如果最后正常离职还是会扣七天工资的话，他就带着我们一起走人。
我知道大家一起走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在群里说直接去劳动局，希望可以说服更多人，大家一起会比较好。但是，代理2说，先等中介协商一下，处理不好再去劳动局，如果现在就去劳动局，会同时得罪厂里和中介，到时候我们的处境会很尴尬。我一直想说服他们不要太相信那个驻厂，他反而还说，这个驻厂已经很好了，要是换了别的中介，一句不关我事，就不会再理我们了。
这让我想起《爱情公寓》里面吕子乔讲的一个笑话：从前有一群人被强盗打劫了，强盗说：最先交钱的可以交最少，于是大家争先恐后的交钱，连反抗都忘了。明明是中介坑了我们，现在还说中介好。
代理毕竟是代理，说话比我有分量。我说要去劳动局，他说：要去就去，我不拦着你。然后我再到群里问的时候，本来有很多人在闹的，现在没一个人理我。我再也不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句话了。
驻厂说，七月20号会有中介公司里的人过来协商，处理离职扣七天工资的问题。我觉得，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来了也解决不了，因为这是厂里的规定，合同到期前离职都会扣钱。果然，大家都在等着那个经理来解决，后面经理来了，谈好了，人走了，都是驻厂告诉代理，代理告诉我们，根本就没人见过经理，也没有联系方式，一切都是那个驻厂说的，口说无凭，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可是根本没人相信我。第二天，我们去人事部，了解到现在辞职还是会扣七天工资，昨天也没有经理来协商，然后我们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群里的人。他们还是在那讨论，找代理，代理联系驻厂，然后各种理由，从20号拖到月底，最后不了了之。
之前说要去劳动局的人，在厂里待不下去了，直接急辞走人了，走了很多。群里还是会吐槽，会抱怨，说要去劳动局，要报警，但只是说说而已，没人行动。我尝试着说服他们，但是根本就没有用。我开始尝试自己去劳动局，出发前问他们有没有人一起去，也还是没有。有人怕搞事情会被报复，因为“枪打出头鸟”；有人想着等别人搞好了，坐收渔翁之利；有人想着，坑了就坑了，吃亏是福，以后不来就是了；也有人想要去劳动局举报，但却不行动……
我突然明白，我们这一些人是没办法团结在一起的。我只能靠自己，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有事可做，而我放假太多。来这之前，说好包吃包住，后面才发现，水电费和伙食费都是从工资里扣的。而且，我们加班工资是跟平时一样的，并没有更高。每个月的工资要下个月月底才发。我入职一个多月，上班23天，放假24天，请假2天。如果合同到期前离职，还会扣七天工资，再扣水电费和伙食费，估计我连回家的车费都没有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八月1号，我连六月份的工资都没拿到。一个多月来一直用着家里的钱，相当于来这里根本没有赚到钱，现在人走不了，还要倒贴。
暑假工不受劳动法的保护，所以工厂和中介就钻法律的空子，压榨廉价劳动力。
第一次去劳动局，是周末，劳动局不上班，第二次去，发现自己走错了，这边不属于那个劳动局管，然后灰溜溜的回去，又重新在那么多的劳动局里找……最后终于找到了，我在群里问，有没有谁一起去，还是没有。我知道一个人，特别是女生，处理起这些问题来，可能没有一伙人一起去的效果好，但是他们不去，我只能自己去。我走到楼下，碰到了Z和他女朋友。Z要上班，请不了假，我就和他女朋友一起去了。
去了劳动局并没有改变什么，说好的合同，放假工资，不乱扣工资，最后什么都没有。我们就才几个人，劳动局也懒得管，最后也就那样了。
后来，我们搬着行李离开了那个工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