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然‖走着走着就老了
有天晚上,小妞儿问我,“妈妈,你那里有面膜吗?”
“有啊,不过我用的那种你用了会不会营养过剩?”我心不在焉地扫着地,答得也心不在焉。
“不会,我觉得挺舒服的。”小妞儿很正经。
“你才多大?用面膜太早了吧?”我停下了扫地的动作。
“我都二十了!”小妞儿把脸凑过来,“我现在是中年少女了!”
中年少女?这词儿新鲜,我把笤帚丢到一边。
“中年少女不是指我这样的中年妇女装嫩?”我一脸八卦。
“不是!”小妞儿大摇其头,“我这个年龄的叫中年少女,你嘛……”
聪慧如我立刻点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本身无论怎么做都跟少女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嗯。”小妞儿亦点头,表示满意我的自知之明。
我捡起笤帚,干一个中年妇女该干的。
昨天小年儿,下午办完事儿早早地去了老妈那里过节。远远地听到对面传来口哨声,四下环顾,左右无人,不但没有女人,男人也没有,也就是说对面的男人的的确确是对我吹的口哨。
当下里,我的腰身挺直了,眼神收回来,假装目视前方,面部的肌肉也紧绷着,避免被对方看出我内心的狂喜。
随着距离的拉进,这个让我狂喜的男人越看越眼熟,原来是妹妹的老公!我心里的失落啊!还不能让他看出来,强颜欢笑,突如其来的一声鞭炮响,把我彻底拉回来现实,一个中年妇女的现实。
谁想,那份喜悦竟然挥之不去,毕竟,好几十年没有听到男性对我吹口哨了。
晚上的家宴一开席,我立刻宣布这个喜讯。
“今天下午有个男人对我吹口哨了!”我难掩心中得意。
“是吗?”刚刚陪奶奶做完白内障手术复查的小妞儿反应最强烈,“那人有白内障!”
旁边的妹夫对她怒目而视,她不知所以。我说,“那个人是你小姨父。”
“啊哦,原来是老花眼!”
我正准备还击小妞儿,妹妹对着自家老公开炮了,“你为什么要吹口哨?你经常对别的女人吹口哨吗?你还对谁吹过口哨?”
“没有没有没有!”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妹夫把怒气转向我,“你还让不让人过节了!”
大家说说,谁不让谁过节?作为一个青春已逝的中年妇女,缅怀一下自己的花样年华,我错了吗?
今天我跟妹妹聊天,“有没有人说你看起来像三十几岁?”
她说,“有,不过我都当人家是客气。”
我咽下了后面的话,“我为什么会当真?”难道说我的心智发展跟不上年龄的发展?我经常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只是偶尔警醒的时候会发现,我很久都不曾好好地照过镜子了。镜子里的容颜早已改变,不看的意味是留住记忆中年轻的脸。
小时候,我熟知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镜子,哪个镜子照人显瘦,哪个镜子照人好看,我发现镜子脏了以后照人更好看,于是,我很少擦拭镜子。
女儿就算没有伶牙俐齿地提醒着我的年龄,仅仅是她的存在就让我倍感岁月蹉跎,年华似水。看着她,我常常忆起我在她这个年龄的往事,恍惚之间,时空交错,斗转星移。
随着年龄一起增长的是阅历,我发现阅历是对青春最好的补充,那些经历过的人和事,那些对所有经历的感悟,都变成一道道皱纹刻在了曾经青春的脸上,仿佛给那张干净的白纸绘上了精美的图案,每一幅图都是我们各自的人生写照,形状不一,却是同样精彩纷呈。
酒足饭饱,大家回到沙发上继续喝茶聊天,老妈的老花镜放在报纸上,妹夫拿起来戴上,小妞儿惊呼,“小姨父至少老了十岁!”
妹夫从镜片上方看了小妞儿一眼,小妞儿更是乐开了花,妹夫感叹,戴上老花镜,看报纸真清楚!
我先拿起报纸看了看,很清楚,又疑疑惑惑地把老花镜戴上,我惊呼,天哪!天哪!原来还可以这么清楚!
全家人大笑,小妞儿的声儿最大,“妈妈,你戴这个眼镜很好看,去配一付吧!活脱脱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笑够了,我想,就这么走着走着就老了。
老了就可以过老了的人生了,可以慢一些,可以松一些,可以随性一些,可以放纵一些。
人生处处有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