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雪山落满蓝莓

梅：

你喜欢的这道甜品，我也尝过。真的是太腻了，害得我咖啡一杯接一杯。你还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吃你的烧烤吧，对了，下次少点一些。毕竟，你的胃比三月里陈年的枝头还要脆弱。

不过，若是你需要以此为借口让我戴上耳机，去听千里之外的歌声，我倒是乐得成全。我贪恋那一点温柔的夜色，你远在我想象的地点，却仿佛就在我身边。

那日下雨，你没有带伞，还对我说有大头顶着。我陪了你一段路，惊蛰的雨打在水洼里的月光。你告诉我，有一圈一圈的波纹。

我想象着你在风雨中等车的样子，以你无法得知的叹息声作了一首没有写完的诗。后来的某天终究说了好些话，等了好几个小时，以看书发呆以至于忘了时辰为晚睡的借口。就这么一句接着一句，莫名地说到了相思。

你果真写了一首。我读了一遍，只不过心疼了一小会儿，你又改了一遍。接下来，我反复读，悄悄的，不言不语。你一遍遍地改动，像个小心翼翼的孩子，调皮而又可爱 。我真想蹦出来吓一吓你，却还是忍住了。我静静看着你，陷在相思里，房间里的画悬挂在午夜的墙壁，替我陪伴你……

……
我以为的相思
大概就是
我已经老了，不敢出门
全世界都可以祝福我
唯独你不能

音量调到最大
我怕惊蛰的雨声提醒我
我已经没有家了
是一个人
——梅凉《相思》

每次读到最后一节，心都会疼上几分。我甚至为此担忧来年的惊蛰，还有一向颇为喜欢的雨声。你不是一个人。

所以，与旁人不同，我喜欢的是第三段。我戒掉让你生气的祝福，不问晴雨，不问年华是否逝去。你怕自己老了，担心路远，身体疲惫，赶不及来看我。

十八岁是一个专属的形容词
我的信里
我的心里

想起你说，漂洋过海的浪漫，在垂垂老矣的年纪。我说还是那种上了年月的绿皮火车最好，长途或许不长，你带着长命百岁的昊哥，看着窗外缓慢飞逝的风景，一路走向我。我若在，一定会去秋街的小站，拿着一束梅花，等你。

倘若，我已经不在了，也没什么关系。你终会见到2020号的地址，你会遇到一方石碑，那墓志铭是只有你一人懂得的诗句。我会精心地挑选，不会遗忘你喜欢的泥土气息。它不会让你悲伤，它希望你读着它，从容而又平静。

就好比，多年以后，如果是我走向你，若是你真的不敢出门。

毕竟，我们所有的此时此刻，并非为了一场末了的嚎啕大哭，更不是那一类痛彻心扉。相思，为何定要有泪？

抬头看着窗台上凋落的玫瑰，几片花瓣落在枯萎又深了一层的残枝败叶中间。我把它们捧在手心，想到曾经颤抖的字迹，停留在那一抹嫣红里。我不流泪，我，只是想你。

我不畏惧世人的风言风语，只愿写下这些字句，为相思之苦平添几分甜蜜和欣喜。仿佛看着那一粒一粒的蓝莓落进雪山，它解了腻，还带来让人露出笑容的美。

这一点，你的勇敢从来不亚于我。那一日不在的灯，原本只是孤单的一盏。却不曾想，换来你华美的璀璨。你问我，是不是很俗？我打了几个省略号，还是诚实地接了一句：一点点。

其实，俗与不俗，终究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秋街里，时常可以见到烟火中的相伴之人。他们春种秋收，田野里来来往往，从清晨到黄昏。也许日子清苦了些，但那些容颜之上，分明写满了岁月静好的脸谱。

我钟情秋街，除了眷恋这里纯净的山水，还有风雨中不改从容的那些平凡身影。他们从不写诗，只是在街头之上缓缓行走，却都是一些美好的句子。

想来，你若是出现在街头，那脆弱的胃或许会养得好上几分。再也不用担心，吃这个太凉，吃那个太辣。你说你会熬汤，我可以去山里采些新鲜的野菌，桑葚，金银花……

你知道吗？那一日的灯在我心里亮出了一块空落落的地方。你说我那单独的一盏灯真好看，我原本想回你一句：你喜欢，我明晚就再为你点一盏。后来终是忍住了。接下来一日的晚安依旧没有放出草稿箱里的那一份。因为，我要留到这一刻，让这一盏在你眼前泛起光芒。

你看光影里的尾巴，可像长长的舞裙？

梅，你可喜欢？

二零一七年三月
于千里之外 月色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