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未尽才》，感“故人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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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3期“故”专题活动

汪曾祺《自得其乐》里的《未尽才》——故人偶记，写了他的三个已故友人的三种人生，殊途同归，令人唏嘘。

其一陶光，先为联大的助教，教作文，后又做了云南大学讲师，教拍曲，对《淮南子》也有深入研究，一身文功，除了一卷遗诗，再未见得留下什么文字印迹。娶戏女为妻，道不同不相为谋，没过几年就分道扬镳。后来背井离乡，孤身远去台湾，孤寂失落，客死台湾。

从外貌肖像忆故人，“陶光面白皙，风度翩翩。他有个特点。上课穿了两件长衫来，都是毛料的，外面一件是铁灰色的，里面一件是咖啡色的。进了教室就把外面一件脱了，挂在墙上的钉子上。外面一件就成了夹大衣。教作文，主要是修改学生的作文，评讲。他有时评讲到得意处，就把眼睛闭起来，很陶醉。”

又从才气和感怀他的思想上写，前有给同姓的陶姓女生尾批作文，“湿冷的声音湿冷我的心”，表达陶光身怀感伤细腻的情感。后有为一个同学写的小条幅诗句：

“故园东望路漫漫，

双袖龙钟泪不干。

马上相逢无纸笔，

凭君传语报平安。”

意旨表达抗战胜利后，联大老师，学生都有了北归计划，而自己却没有归期，不能如愿，寄感伤于小诗，令人悲悯的命运。

其二，陆，外号“小陆克”

他跟作者是同期研究生，因个高，脸长，腿长，走路摇晃，曾经徒步旅行了大半个中国，很有传奇色彩。他的姓名跟三十年代美国滑稽电影明星“小陆克”有同一“陆”字，人们称他“小陆克”，其实跟那个明星小陆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这个小陆克是联大的一名历史系研究生，兼职南营中学代课教师。他是“拼命三郎”式的读书狂，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有“泡茶馆冠军”之号称。一碗茶，一本书，读得昏天黑地，简吃奢读，厚厚的一本本外文书尽收他的眼里。

而奇怪的是，从不见他动笔写过点什么，也不见他与人谈论什么，或发表点自己的独到见解。谁能相信他没思想？又谁能说没才华？只能说生性的使然，不爱表现，说好听点是孤芳自赏，说不好听点是固步自封。

毕业后，流落重庆，穷困潦倒，饥不择食，吃了上顿没下顿，终客死于重庆街头。

其三， 也是一个研究生同学。名叫朱南铣。他是个江南怪人。他有江南人的“低个子、清秀气及聪明相。他学识渊博。喜好钻研外文和古文。他是“无锡学派”的一员，“无锡学派”即“钱钟书学派”。诚然，也是学贯中西，博文强记的那种人才。她在研学哲学的同时，还下大功夫钻研滇西地地理，实属学识广博之人。

可朱南铣家是开钱庄的，“小开”气质自然是与生俱来的。“豪横、好胜”的性情不流露都难。比如喝酒爱拼，不服输，酒桌排面要满，要尽兴，受不得一星半点委屈求全。典型的一次，他在饭店同朋友即将吃喝罢，见另外的客人有趁他们座位的意向，朱南铣立马呼叫堂倌，又按原样酒菜上了一桌子，回怼了起来。

有钱人跟你想的不一样！他的另一怪是，只看外文和古文，抵触时下著作，宁看方块报，也不看学术文章。后来，他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当编辑，专门研究《红楼梦》。他对《红楼梦》有独创性的见解，就随手在纸烟盒子上记录几句话，不成文也不著书，自得其乐。最后，酒醉失态，不慎掉河而淹死。

人生百态，行走人间，尽在汪曾祺先辈的《自得其乐》中，不能不感叹，有“一百个汉姆莱特，就有一百个人生姿态”！虽说怎么过都是人生，可人生和人生的滋味则各不相同，品故人故事，渡人渡己，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我们如能不枉此生，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