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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李承光之诛发微——兼论桃林之战后潼关守军之去向

2018-10-24  本文已影响21人  槲叶山路

  近读任士英《唐代玄宗肃宗之际的中枢政局》一书,其第五篇论及天宝十五载潼关之战,颇有启发性。此处暂专论其与李承光之诛及潼关守军战后去向有关之处。潼关守军的序列,两《唐书•哥舒翰传》云:

  旧唐书卷一百四

  拜为皇太子先锋兵马元帅,以田良丘为御史中丞充行军司马,以王思礼、钳耳大福、李承光、苏法鼎、管崇嗣及蕃将火拔归仁、李武定、浑蕚、契苾宁等为禆将,河陇朔方兵及蕃兵与髙仙芝旧卒共二十万,拒贼于潼闗。

  新唐书卷一百三十五

  拜太子先锋兵马元帅,以田良邱为军司马,萧昕为判官,王思礼、钳耳大福、李承光、髙元荡、蘓法鼎、管崇嗣为属将,火拔归仁、李武定、浑蕚、契苾宁以本部隶麾下,凡河陇朔方奴刺等十二部兵二十万守潼关。

  又《安禄山事迹》卷中:

  以河西、隴右節度使、西平王哥舒翰為副元帥,領河、隴諸蕃部落奴刺、頡、跌、朱耶、契苾、渾、蹛林、奚結、沙陁、蓬子、處蜜、吐谷渾、恩結等一十三部落,督蕃漢兵二十一萬八千人鎮於潼關。

  可知哥舒翰以太子先锋兵马元帅衔领潼关守军,行军司马为田良丘,行军判官为萧昕,马军都将为王思礼,步军都将为李承光,其它蕃汉将领各率所部。另外尚有河东防御使吕崇贲、华州防御使魏仲犀、冯翊防御使李彭州、上雒防御使杨黯领四郡郡兵(《册府元龟》卷四百四十三记桃林战条)。

  《政局》论述这支守军中存在着亲太子党和亲宰相党两派之间的激烈矛盾,并推测王思礼为亲太子党,李承光则可能为亲宰相党。作为统帅的哥舒翰“病,不能治事,悉以军政委田良丘;良丘复不敢专决”,结果造成两派“争长,无所统一”,最终导致了桃林之战的灭顶之灾。

  据《旧唐书卷一百四十六•萧昕传》:

  昕尝与布衣张镐友善,馆而礼之,表荐之曰:“如镐者,用之则为王者师,不用则幽谷一叟尔。”玄宗擢镐拾遗,不数年,出入将相。及安禄山反,昕举赞善大夫来瑱堪任将帅;思明之乱,瑱功居多。累迁宪部员外郎,为副元帅哥舒翰掌书记。潼关败,间道入蜀,迁司门郎中。

  又据同书《张镐传》:

  天宝末,杨国忠以声名自高,搜天下奇杰。闻镐名,召见荐之,自褐衣拜左拾遗。及禄山阻兵,国忠屡以军国事咨于镐,镐举赞善大夫来瑱可当方面之寄。数月,玄宗幸蜀,镐自山谷徒步扈从。

  可知萧昕应为杨国忠党人无疑。这支守军的领导者中,哥舒翰、田良丘基本持中立,但随着战事发展,他们与杨国忠关系在不断恶化;萧昕、李承光为亲杨党;王思礼等为亲太子党。

  《政局》通过分析哥舒翰“太子先锋兵马元帅”头衔,推论天宝十四载十二月哥舒翰军集结出发以后,太子已经掌握了对这支军队的一定影响,而东宫对军队发生影响是开元以来从未有过的。根据这一思路再看马嵬之变后太子的行进路线,可以得到新的认识。

  至德元年(即天宝十五载)六月六月十四日马嵬之变爆发,次日肃宗便与玄宗分道扬镳,“未知所适”。《旧唐书•肃宗纪》:

  回至渭北,便桥已断,水暴涨,无舟楫;上号令水滨百姓,归者三千余人。渭水可涉,又遇潼关散卒,误以为贼,与之战,士众多伤。乃收其余众北上,军既济,其后皆溺,上喜,以为天之佑。

  此甚可怪也。潼关失守后,长安旦夕必陷,肃宗只能选择西去或北上。而据上述记载,肃宗一行先是回向长安方向,经过两天前刚刚经过的便桥,与潼关散卒相遇,而后才北上奉天。其之所以要冒着危险企图回长安,我推测是为了收拢潼关撤下来的部队。正是因为肃宗在半年前这支军队出发时对其中一部已经产生了影响,而其时肃宗所拥有的只有为数甚少的禁军(《旧唐书•肃宗纪》:“时从上惟广平、建宁二王及四军将士,才二千人”),所以他才要急于收并这支残兵以保西北。但由于长安城内的秩序比预料的崩溃得更快(《通鉴》:“于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窜,山谷细民争入宫禁及王公第舍,盗取金宝,或乘驴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库。”又见《旧唐书•崔光远传》,其时叛军尚未有入长安之意),局势十分混乱。所以肃宗一行只遇到了一些“潼关散卒”,加上渭水暴涨,交通不便,于是不得不中途北走。这对肃宗后来“理兵灵武”的决策有重要影响。正因为没能与潼关残军会合而势单力孤,肃宗到了平凉以后才接受了李涵的奉迎,决定去朔方。从后来的关中平叛过程来看,肃宗并没有因为朔方军的拥立之功而完全倚靠之,他对这支边军的信任一直是不完全的。

  而肃宗起初所企盼的潼关残军直到三个月后才与新朝廷会合。

  《旧唐书•肃宗纪》:

  九月……丙子,至顺化郡,韦见素、房管、崔涣等自蜀郡赉上册书及传国宝等至。己卯,斩潼关败将李承光于纛下。

  同书卷一百一十《王思礼传》:

  潼关失守,思礼西赴行在,至安化郡。思礼与吕崇贲、李承光并引于纛下,责以不能坚守,并从军令。或救之可收后效,遂斩承光而释思礼、崇贲。

  肃宗之独斩李承光而赦王思礼、吕崇贲,《政局》据此推断李承光为杨国忠党。关于此事件我于文献中又找到了一条史料:

  《文苑英华》卷六百八,于邵《为人请合祔表》:

  臣某言。臣固不肖,宠由父任,累荷朝奬,非臣本才。永惟筮仕之初,滥觞有地,感旧恩爱,窃系于心。故开府仪同三司兼太常卿李承光顷充河西兵马使,天寳年中録臣帐下,自兹效用,得列戎班,出入五凉,艰勤一纪,风雨寒暑,未尝废离。俄属幽燕作逆,伊洛陷冦,蒲潼不关,天地交闭。承光临计自失,仓卒西还,亦既通表华阳,奉笺灵武,枕干待命。俟期而往,曽未信宿。先朝赐书,敦叙兄弟如家人礼。当是时也,臣亲见之开缄涕流。是日便发,及至行在,特加天下兵马副元帅,改名匡国。扈跸彭原,别承诰旨,因此伏法,当瘗朔陲,身虽受刑,家免拏戮,遽蒙昭雪,发使宣恩,特令安存葬日官给。今长男愿见充镇西副将,次子谔又知覃懐兵马,女婿周鼎分阃河西,咸受緑车之荣,并为白马之将。圣朝宠寄,洎男及女。臣谓匡国虽死犹生,近以孀妻告终,愿从合祔。谔等衘血无由,上陈将传铭诔,未正官爵。且匡国非禁人收视之责,微臣当故吏,愿言之。……

  这是后来为李承光之妻请求合葬的表章。作者于邵自云“当故吏”,被承光“録臣帐下,自兹效用,得列戎班”,长期任其幕府,应该是熟悉当时情况者。从其“通表华阳,奉笺灵武”,可以看出李承光在潼关失守西逃后,采取的是首鼠两端的态度,与玄宗和肃宗同时保持着联系。值得注意的是,“先朝赐书,敦叙兄弟如家人礼”,李承光在此之后才“是日便发”,而所云“及至行在,特加天下兵马副元帅,改名匡国”就非常奇怪了。时皇储广平王挂天下兵马大元帅,所谓天下兵马副元帅,就是实际上的最高军事指挥,朝廷绝不可能将其轻易授人,后来在整个平叛战争中,挂此衔者也不过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三人而已,此时怎么可能将其授与前奸相之党的李承光呢?更令人生奇的是,刚刚加了天下兵马副元帅的李承光随即就“扈跸彭原,别承诰旨,因此伏法”了。而朝廷“遽蒙昭雪,发使宣恩,特令安存葬日官给”,真可谓是一波三折,让外人看不懂了。

  我认为,对此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李承光在潼关败后作为步军都统,掌握了大部分的潼关残兵,并且对灵武新朝廷采取两面态度,这令肃宗非常担忧,因为一旦其决定支持奔蜀的玄宗而拥兵自重,或甚至直接投奔叛军,都会给肃宗朝廷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所以肃宗要对其好言相劝,通过谈判将其骗到行在来,并在完全解除其人兵权之前不惜以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头衔相慰。李承光一介武夫,没能看透朝廷的伎俩,于是自投罗网,于是就被杀掉祭旗了。但是毕竟此人长期担任河西兵马使,其在军中的威望应不在王思礼辈之下,所以为了安慰诸镇特别是河西将士的军心,朝廷又不希望其死得太难看了,故立即予以昭雪宣恩,官给优葬,后来还重用其子婿。

  如果上述推论成立,那就不但可以进一步证明李承光的杨党身份,更重要的是表明了潼关残军在肃宗新朝中仍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肃宗在依靠朔方军即位之后,仍在百般争取其它镇军的支持。而朔方军在中兴新朝中最终奠定其垄断地位,不仅是因为其拥立之功,还别有其它原因。

  就在斩李承光三日前,“韦见素、房琯、崔涣等自蜀郡赉上册书及传国宝等至”。房管曾为李承光、王思礼等求情,肃宗赦免了王思礼等,并命房琯以潼关残军为基干,组建新军收复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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