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告别
2019级传媒学院李姗娜
这些人，好像一个也不认识，又好像，都认识。这是让我突然泪目的一句话，一句让我想书写曾经的一句话。
——题记
我以为的那个夏天，那个幻想了无数次的夏天，那个在无眠夜里一遍遍演习过的夏天，竟真的来了，只是，以它自己的方式。
从那个重点高中回到大山里的家，次数并不多，开始是一月一次，后来逐渐被拉长。犹记得，那时回家，会在前夜里兴奋难眠，惊喜又毫无知觉地跨过一个黑夜。收拾行李往往会占去大半个夜，因为在那之前总要和要好的朋友去一趟奶吧，然后一起压操场过过瘾，等回到宿舍时就已经有晚睡铃拉响，再磨磨蹭蹭地去洗漱，所以开始收拾时就已经很晚了。等收拾完行李，要么会将mp3里的歌来回播放，听一整晚；要么和对床的姐妹坐在一起，两两结伴说一晚上悄悄话；要么，就是宿舍全员嗨皮——不过那样的情况多存在于青春热血的男生宿舍，他们总爱一宿舍光着膀子，围着提前预订上的炸鸡啤酒，来场彻夜狂欢。那时，总有几个男孩，会扯着嗓子，在那寂静校园里对着女生宿舍大喊大叫，也总会有几个女孩子，大胆地回应过去，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灿烂模样，我们自然都没有睡，于是那些人事会迅速成为我们一个几分钟的深夜谈资，为我们躁动的心再添一把热柴。你需要知道，那些从来不是电视剧里的桥段，至少，在那里，是回家前夜必要上演的一出大剧。
我自然属于第一种人，虽然偶尔也会和姐妹们凑一凑，但还是偏爱独处一些。我喜欢听歌，这个习惯也一直保持到那场战役的前一个晚上。不得不说，MP3是我的解压神器，它的作用本应是我向父亲所说的那般，用来磨练我那糟糕的听力，只是后来渐渐成了我的小音乐库，负责在无数个失眠夜里陪我度过。我会一月更新一次，彻底大换的那种，因为我从来不是一个多么念旧之人，所以只有最后那个晚上将它们来来回回地仔细听过，算是要在脑里留下一个深刻印记，不枉它们的用心陪伴，然后到第二天，将它们彻底删除。
等到第二天早晨，眼圈处便会暴露一丝难掩的疲倦，但好在整个脸上都挂着笑意，也就怎么看都不会觉得奇怪。闹钟自然是很早的，尽管那校车从来不准时，总是一拖再拖非要误点。我们也好像从来没相信过那发车时间，但又偏偏好像非要抱着点希望，觉得奇迹会偏爱我们。于是，就早早起床，拖着行李，去校门口候车。毕竟是寄宿制学校，平日里我们没有自由出入校门的权利，自然没有多少机会吃到外面的饭食，当然也并不是毫无办法，我们会拜托一些通校生带回，只是，一旦有了这样难得出去的机会，便总要使劲买上一番。我对外面的零食提不起兴趣，还是会选择去那货架半空的超市买些面包牛奶，但同车的伙伴却每每要买上一堆吃食，炒年糕，寿司，关东煮，考鸡排，卷饼，从不嫌多，于是弄的满车饭食味道。这里说到卷饼，我还真要好好一提，对于它，我不否认它曾帮我在高三晚自习后缓解过饥饿，但让我唯一一次吃到想吐的东西大概也就是它了，所以我到最后，或者说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这些毕业生里总有人要将它单独怀念。
回家的路途格外遥远，至少对我来说是毫不夸张的，毕竟，接近四个小时的车程确实不短。刚开始，我喜欢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半开车帘，静静听音乐。会有一点晕车，不知是否是因为我为了掩盖周围嘈杂喧哗声而将音量开到较大所致，不过后来随着和一位同乡（她喜欢讲故事，我又恰好爱听，故而一直凑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彼此陪伴，度过这样的往返）渐渐熟络，晕车的症状也就渐渐消失了。父母总会在停车处提前等候我们，下车时一眼看见爸爸的笑容确实能够消散一路的劳顿。
除去路上耗费的时间，实际在家的时间确实屈指可数，说是两天的假期，细细算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虽然爸妈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多陪我，但总觉得来不及做些什么。于是每一个在家的夜晚我几乎都是彻夜不免，会选择疯狂熬夜，不然，也只是一遍遍地打开手机看时间。第二天，也就只好挂着满脸疲惫，和母亲一遍遍挥手，再由父亲送去候车处，憋着眼泪坐车回学校。我尤其记得，学校每年寒假都会定在阴历十六开学，于是，那三年的赏灯时间，我总是高兴不起来，又偏要拉爸妈去那人群熙攘处，满脸挂笑地大喊大叫，说快要解放了。爸妈或许早就看透我的心思，有时会静静笑着看我，有时会附和几句，和我说要坚持。之后，我们会匆忙赶回家中，再检查行李，然后让需要开车送我返校的父亲早睡一些，养足精神。而我，则又是一熬到天明。
回家的次数不多啊，但确实记忆犹深，因为总伴随着哭泣，我也给自己找足了理由，说自己不成熟，说自己幼稚，说自己……其实不过是懦弱罢了，不想独自在外奋斗，不想一身疲惫。
高一和同学闹矛盾，高二逐渐融入新环境，高三再次换班，我始终没法说清自己究竟在哪一年里做了最大的努力，只是回忆过来，想感谢每一年的宝贵经历。
是的，我曾无数次幻想高考结束那天的到来，我以为我会做疯狂的事，我以为电视剧里的桥段会一一上演，但是，出人意料，没有撕书，没有大雨，没有狂奔，有的只是我们全校开了一场在明媚阳光下的毕业典礼，我正襟危坐，没有等来最好的伙伴坐在前方；有的只是与老师告别时静静留下的眼泪；只是我主动留下打扫完最后一次卫生看到的点点灯光，还有几张与挚友的合照。之后，我就抱着一大摞书，去到楼下，和父亲一起，沉默着走回到出租屋。其实，从走出教学楼的那刻，心里盛满的失望真的足够酸涩，但再也没有勇气，或者说没有理由，为自己哭一场了。
那晚，我们决定连夜赶回家里。我在路上对完了各科答案，在整整三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为自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爸妈试着问过我，觉得题目如何，我只是一遍遍地回应，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了。然后别过头去，瞧着车窗外的黑沉夜色静静发呆。那晚，十二点半到家，简单洗漱后就爬到了床上，不出所料地迎来了又一个失眠夜，只好疯狂刷了半部韩剧，在接近天明时短暂闭上眼睛，然后在不知觉中终于流了泪。
后来，就是那个暑假，绝对漫长的一个暑假，那个幻想过无数次的暑假，我没有考驾驶证，没有出去实习，没有染头发，没有做指甲，没有毕业旅行，没有看老师，没有做任何与疯狂搭边的事情，我甚至记不清我究竟做了什么，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件事，一是我返校回去拿团员证明，一是收到了意料之中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初次之外，竟干净的让人无措。
再后来，去到大学，熬过了一个异常艰辛的军训时光，又生活了几个月便到了现在。目前，全国人民因新型冠状病毒而投入战斗，但大多数人窝在家里，做着不知不觉的事情。也是在这样的很多天里的其中一个晚上，我看到了这句话，这句我认识你，又好像不认识你的话，然后瞬间留下了眼泪。
或许，我写这篇文章，只是想告别那无数个为前途迷茫而寂静流泪的深夜；只是想告别那有爱有恨，怎么也无法忘怀的高中岁月；也或许只是想告别那个曾以为会万分辉煌却又实在平平无奇的夏天。
我想说的是，以后的这几年里，至少三年，我不会忘记那段岁月，后悔也行，深爱也罢，我都会一遍遍地陷入那些过往，一遍遍地点开那些为高中加油的视频，默默在心里祝福祈祷。
这或许就是，我要至死怀念2019的那个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