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短篇小说城市故事

弹吉他的少年

2018-01-24  本文已影响97人  火星番茄

文|火星番茄

图|网络

#01

“嘿,都离开这里!”临市的地下桥洞里,几个城管轰赶着流浪者。

他们姿态各异。或睡觉,或唠嗑,或抽着劣质的香烟,或沉思,或捣鼓自己几天没洗有些酸臭味的衣服。

他们形形色色,但基本上有一些共通点,身带残疾,对人生没有什么希冀,抑或是得过且过。

城管凶横地继续驱赶着人群,上级一则下查城市环境情况的通知让领导吓破了胆,只得出动他们这些城市捍卫者,来到这些八百年不愿踏足的脏乱差之地整顿市容,以维护“一级美丽城市”的荣誉。

“还讲不听了是吧!”一声怒吼出自队长之口。所有人受到惊吓,放眼望去,是一名约摸十八到二十岁,穿着破旧衣物,但难得干净的少年。他正忘情地闭着眼弹着吉他,对队长的怒吼视如无物。性格急躁的队长脸上瞬间青筋暴起,看得出少年已经成功使他暴怒,围在少年身旁一小圈如痴如醉的听众早已作鸟兽散,逃窜伏在桥洞阶梯的墙边,紧张地等待着看少年的结局。

队长踏出了步子,恰逢一曲终了,少年睁开眼,抬起了头,面对盛怒的队长,深深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队长愣怔住了,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对不起,我只是想把我的歌弹完,马上就走。”轻描淡写又略带真诚说罢,少年小心拾掇好自己的吉他,拖着一条行动不便的右腿,转身昂着头离开了。

队长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对一群不敢大声出气的手下说了句:“去查查,看一下他住哪里。”语气如静水平湖,波澜不惊。

得知手下跟丢,队长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继而若有所思。

在守株待兔了几天之后,队长与手下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少年,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队长表情严肃地走到正欲开弹的少年面前,口气与脸色同样严肃地说道:

“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交托给你,关乎我们这城市千千万万的人,你愿意做吗?”

“什么事?”

“你只需回答愿不愿意,后续之事我自会与你细说。”

“我有个条件。”

“说来听听。”

“我做完这件事之后,你们再也不能影响我弹奏和驱赶我的听众。”

“你若做得好,我自然答应。”

市长办公室内。

等候几个小时终得被见的城管队长满脸堆着虚伪讨好的笑,点头哈腰地对市长说:

“尊敬的市长大人,我听闻省长下个月即将莅临我市来考察城市治安环境和卫生,通过一些小渠道,无意间了解到了省长喜欢欣赏音乐,尤以吉他曲最为热爱,因此特地找了个吉他高手想给省长此行助助兴。”

“无意”两个字中,布满了城管队长此前为期一周的处心积虑。

“你说的‘吉他高手’就这人?就长这副模样?”市长看见少年,嫌弃他身上散发出的桥洞气味,捏紧鼻子不甚满意地质问道。

城管队长慌了神,慌忙地辩解道:“市长大人,您别看他长这样,还带有残疾,吉他弹起来简直忘我,还有小粉丝群呢!我当初也是被他的吉他功力给震撼了,才想说斗胆带过来让您瞧瞧。”

“什么?还残疾!你这是想做什么,在省长面前丢面儿吗?”市长急得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直杆杆的腰板沁出了一股威严的“生人勿近”的味道。

在市长心中,他认为,“市民形象”也是市容的标量秤。

城管队长被市长意料之外的震怒惊呆了,急擦着额头上的汗,脑袋一片空白语无伦次:

“市长大人,不是的……我这……没有这个意思……我……”

两人一阵脸红脖子粗的对峙期间,一阵悠扬娴熟的吉他声传达到了耳朵里,能够听出是郭静的《在树上唱歌》,轻松愉快的旋律让尬红了脸的两人渐渐缓和下来,市长重又坐回了座椅上,队长抹干了额头上的冷汗后竟然还跟着小声打起了节奏。

一曲弹完,市长略带惊喜之腔说道:

“让他试试吧!”

#02

陈凯戈在UP  or  Down酒吧的台前跟我讲起这个故事时,正喝着一杯特调的“Hill”,奇怪的黄绿搭配,让人联想到蔬菜汁和柠檬的奇怪结合,耸起鼻子间不由得嫌弃他的品味。

我叫林默,驻扎UP  or  Down酒吧两年的女调酒师,因为肯学,形象姣好,又喜欢创造些特殊的酒种,一步步从“啤酒妹”晋升为酒吧“特级调酒师”。

一样的三餐、睡觉和上班,身份的改变让我并不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同,除了在可以自由选择服务对象这一点上。

“然后呢?接下来事情肯定一帆风顺进展了吧,少年绝对成功了。”

陈凯戈一脸邪笑,表情不置可否。

陈凯戈,是我服务对象中的其中一个人,也是比重最大的一个人。他英俊,举止礼貌,大方,从不抠抠搜搜,是我眼中浑身闪着金光的“金牌客户”。

陈凯戈一口饮下杯中剩余的“Hill”酒,浓烈的度数让他皱紧了一下眉头。

“少年获得了为省长表演的机会,队长高兴到无以复加。毕竟不用像请大牌一样得看脸色的免费小工,只需要给点甜头就可以的好事到哪里找啊是吧?”

我点点头,边擦拭着酒杯边伸长了耳朵听着后续。

少年的表演机会算是得到了,可接下来令队长犯愁的是少年糟糕的形象,让市长出马是断断不敢想的,心中一痛,队长拿出了自己肥硕的荷包。

一顿云里雾里的修整后,少年简直不敢相信镜中的那个人是自己。头发经过修剪护理已经从干巴巴的“草丛”走在了时尚流行发型的前端;暗黄的肤色经过化妆五官挺立,脸色竟变得红润白皙;全身上下那些邋遢的衣物早就不知被扔到了哪个角落里,换上了干净合身的西装,脚上还搭着一双名牌皮鞋。只是少年摸着自己不方便的右腿,叹了口气。

未等少年对形象上的乍变缓过神来,就被通知:省长喜欢《青藏高原》,会的话赶紧复习,不会的话拼命学也得弹好。

少年向来喜欢弹些小众之歌,听闻这个消息不由得心里一震,但他不敢想象拒绝演出之后的结局,他想他是承担不了的,凭借对自己多年弹奏经验的自信,少年应承了下来。

此时距离省长踏足临市已经仅剩三周了。

少年花费了三天的时间熟悉了曲目的弹奏节奏,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始没日没夜地弹。

用心用心再用心,熟练熟练再熟练。少年一心只想着这句话逼迫自己练习。队长看着焦灼的情况着急不已,担心出了差错,虽心疼荷包,还是特地请来了一个吉他指导师欲指导少年,岂料请了个混饭吃、肚子里没有二两干货的导师,第一天还没过,这人就被少年搁置在了一旁。

三周时间恍然而过,省长按约前来。

在参观完临市的市容市貌后,省长频频点头夸赞。实时播报的“好市”新闻让市长和尾随的城管队长心里乐开了花。趁着省长心情大好之机,市长及时见缝插针:

“省长先生,您这趟来考察劳累了,我们今晚特地设了小宴,邀请您来参加我们准备的吉他演出,希望您能拨冗前来。”

省长听到“吉他”二字果然喜笑颜开,兴奋地答应一定前往。

少年是在一小撮的聚光灯下见到省长面容的,花白的头发,慈祥的微笑让少年不禁想起了自己已然过世的爷爷,这让少年安心了不少,台前紧张的情绪,在鞠完一躬后开始的演奏中渐渐消散。

省长在那一次的表演中欣喜的表情久久挂在了脸上,甚至耐不住激动上去搀起了坐着的少年的手,意欲夸赞一番。

措手不及的少年猛然“被”站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舞台上。省长这才发现了少年腿脚不便,道歉过后,若有所思地缓步下了台。

几天过后,省长要走了,临走之时答应为优秀的临市申请拨款继续用于城市建设,条件是,他要带走弹吉他的少年。

#03

“哇,这少年看来是要飞黄腾达了。”我本想表示惊喜,但多年混迹酒场的淡漠让我说的话显得语调平平,毫无感情。

“喂,我说林默,你表达惊喜的口气能再让人更想揍你一点吗?跟讽刺几乎都找不出差别了你知道吗?”陈凯戈友善地讽刺我道。

“哦。”

陈凯戈白了我一眼,又饮下一杯“Hill”,那饮酒的姿势与初见他时仍旧一模一样。

那一天,我心血来潮准备调点亮色的酒,就挑了最为喜欢的绿色和黄色调了杯烈酒,我料定没人敢喝下这杯颜色奇怪、味道也奇怪的酒。果不其然,上半夜没人来动过它。

下半夜,在我将它冰镇了第三次端在台前的时候,陈凯戈出现在了吧台前方,在我还沉迷在他“美色”的时候,他一口喝下了那杯无人光顾的酒。

酒吧的柔光衬着他的白衬衣好看极了,潇洒的姿势更是加分,因为高度数的浓烈皱起的眉头也变得可爱。

“好喝,再来一杯!”陈凯戈的高声叫酒把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随即迅速地为他又端上了一杯“Hill”。

初逢的陈凯戈在喝完那一杯奇怪的特制酒之后,问了我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林默,沉寂、安静的森林之意。”

“挺特别的名字,以后就点你的酒了。”

“谢谢关照。”

这是我与陈凯戈的第一次见面,至于往后到如今的熟识,那杯“Hill”酒,功不可没。

陈凯戈在发呆的我面前挥了挥手。

“林默,我说你还想不想听我讲故事了,这么精彩你居然在走神!”

“听啊,当然听,我走神只是在为故事中的少年思考人生。”我转身堆放杯子,心口不一地回答。

“切,听你吹。”陈凯戈丝毫不相信,不羁的表情写着“信你有鬼”四个字。

但这并不影响他讲故事的兴致。

少年被省长带走了。

从一个流浪之地转向另一个衔接流浪之地,这是少年对初次来到的省会城市——淮市的感受。

畏畏缩缩的少年紧跟在省长的身后来到了一幢整洁雅致的小公寓前。

进入公寓后,少年在客厅看见了一个举手投足散发着精致的妇人,与省长同样,脸上挂着慈善的笑容,对着少年点了点头,少年猜想说,这一定是省长夫人。

果不其然,省长为他介绍了这已被猜中的身份。

省长低头对着夫人耳语了什么后,吩咐少年留在客厅坐着休息一下,便与夫人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不知在商讨着什么。

良久,书房门开了,省长与夫人表情有些凝重地坐在了少年的对面。少年有些局促不安中,省长夫人开口了:

“孩子,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

“凌萧。”

“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生活?”

“是的。”

“我们想要收养你,你愿意吗?”

“那我还可以继续弹吉他吗?”

“当然可以,你不仅可以弹吉他,还可以做你喜欢的任何事。”

“嗯……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既然有想收养你的决心,就是准备把实话告诉你,希望你能接受。”

省长夫人抹了抹眼泪,语气有些哽咽。

省长拍了拍夫人的背安抚了一下,接口道:

“我们有一个孙子,他跟你差不多一样的年纪,也跟你有一样的爱好,喜欢弹吉他,他最拿手的吉他曲目就是《青藏高原》了,很可惜,去年十月份,他与朋友外出运动,在攀岩途中跌下了陡崖,去世了。我会对《青藏高原》这首曲子这么有感情,也都是因为他。”

凌萧深受触动,望着也红了眼眶的省长,想想如今自己的处境,便答应了。

听到这里,我急忙接口:

“少年有家人了?挺好的,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很可惜,又被陈凯戈教育了一通。

“有些事情往往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这句话,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凌萧允诺被收养后,生活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他再也不会无处安身,食不果腹了,甚至有专业的吉他指导团队帮助他,只为达到“甄于上境”的弹奏境界。

时间如白驹过隙,就这样,两年过去了。

生活似乎在一直变好,可惜的是,凌萧没有了自己的名字。

省长夫妇将所有领养手续办完之后,为凌萧换了一个名字,连商量都没有,凌萧在毫不知情间,就被通知了这件事情,还得知,他与省长过世孙子的名字,只差一字不同。

凌萧血脉偾张,内心深处的怒火中烧和委屈还是全数安静熄灭在“对于帮助就应当感激”的想法中。

我察觉到陈凯戈脸上出现了微表情的变化,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陈凯戈,我说你对这个少年凌萧怎么这么熟悉?该不会就是你吧?”

陈凯戈听完我的话后,哈哈大笑:“林默你能再有趣点吗?我这种放荡不羁的人你竟然觉得我会弹吉他?!”

这回换我白了陈凯戈一眼。

#04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改名事件”过去后,凌萧又迎来了一轮新的“考验”。

凌萧的吉他技艺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省长夫妇琢磨着是否需要为他开设个专场演奏会,得知这个消息,凌萧内心简直翻出了蜜糖,未及欢喜完毕,省长夫妇将他唤了过去。

“我们决定了,今年年底为你举办专场演奏会。”省长夫人顺手整了整他的西装。

“谢谢夫人。”凌萧言语间抑制不住的高兴。

“可是,我们有一些考虑,也可以说是条件。”

“夫人请说。”

“我们希望你在人前,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必须是完美的,所以一来,我们不希望你露脸;二来,你必须参加我们给你安排的康复训练,在为期四个月的时间里将你的腿练得跟正常人一样,不能再一瘸一拐的。”

凌萧脸色霎时苍白,怎奈心中对吉他太过渴望,稍微权衡之后,机械地点了点头。

“这也太过分了吧,不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嘛!”我有些气愤地嚷道。

“你说话终于有点感情啦林默,我真是太意外了。”陈凯戈脸泛惊喜表情地揶揄我。

康复训练让凌萧过得惨不忍睹,每日十几个小时的大负荷,他都没想过自己竟然可以安然存活下来,并且没有让自己的脚因过度运动变得更糟。皇天不负有心人,凌萧终于可以像省长夫人眼中的“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那年年底,凌萧戴着面具出现在演奏台上,几首或高亢或欢快或悲情的原创吉他曲下来,他收获了一大票的粉丝,他们亲切地称呼他为“神秘灵魂吉他手”。

凌萧终于成功了,他让许许多多素未谋面的人感受了他的“武器”——吉他。

可这时,又有一些东西开始悄悄地发酵,产生了隐藏般的变化。

我很惋惜地对着陈凯戈说:“这少年怎么这么命苦,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在他身上了?”

陈凯戈似乎在脑中逻辑推理了一番,良久后回应我:“其实称不上好事或者是坏事,只能说是必须经历的一个坎吧!”

凌萧惊觉自己开始沉迷于舞台上的感觉了,并非想让别人知道他的面孔,而是沉溺在一众欢呼追捧的雀跃和追星者们的掌声中。他发现,相对于那个“家”中严厉的教导氛围,他更喜欢舞台上自由奔放的自己,那个让他能用任何形式表现,最像自己的自己。

膨胀感,是最要不得的,人一旦膨胀,自我感觉过度良好的时候,往往就是失去那个最真实的自己的时候。

在揉完了几百张的稿纸之后,凌萧终于意识到自己写不出曲子的事实了,煮了几个月的老歌,凌萧发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奈告诉了经纪人情况,经纪人思前想后,为凌萧解决了难题。

凌萧又开始弹新歌了,甚至还请无名的专业驻唱歌手为自己和歌,风格大不同以往,老粉丝略微诧异,却还是高兴于他猛涨的追随者,同样的是,凌萧也对自己的“起死回生”感到高兴。

“经纪人帮他想了个什么办法,竟然这么有效?”我惊奇地追问。

陈凯戈一脸坏笑,“送我一杯‘Hill’我就告诉你。”

我无奈摊手,“行行行,两杯也行!”

经纪人想的办法很俗套,那就是代写。他为凌萧请了一个专业的代写团队,以半个月一产的速度为凌萧打歌,有了这强有力的“后援”,凌萧得以再度红透半边天。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方法,原来就是变相抄袭啊,这凌萧,怕是都失去自己了吧!”我最后晃了一下调制好的送给陈凯戈的“Hill”,不悦地呛道。

“没错!凌萧也是这样觉得的。”陈凯戈抬眼看着吧台上的灯,猛然吐出这么一句话。

凌萧开始害怕舞台了,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对不起他的听众,又不忍心离舞台远去,于是终日闷闷不乐,开始流连于往日不曾涉足的酒吧买醉,以求夜里能够安眠。

凌萧在登台闪耀,下台愧疚,连续灯红酒绿的日子里,逐渐消沉。

“一根好苗子就这样毁了?好心痛。”

我惋惜着说这话的时候,瞥见了陈凯戈嘴角那一抹苦涩的笑。

#05

凌萧如此行尸走肉般过了一年。

他拿出了自己尘封了好几年的,最初使用的那把旧吉他,吉他上方一角的破洞还在,似是在召唤他回忆起往日那段不堪却没有负担和假象的时光。

他想起了桥洞那边一开始令人作呕,久了才觉亲切的味道;他想起了桥洞那边随意弹几首歌曲也会有人欢欣鼓舞的日子;他想起了桥洞那边自己到场必然围起来认真倾听的听众;他想起了自己在临市答应演奏的初衷是让桥洞成为他弹奏的天堂;他还想起了桥洞那边每次自己弹奏完就会给自己献花的小男孩……

凌萧幡然醒悟,做了一个决定。

“故事快结束了哟林默,还想听吗?”陈凯戈难得用欢快而非其他奇怪的语气对我说话。

结果还是没换来我的好脸,“废话,我都听了这么久了,不听结局我是有病?”

陈凯戈懒得理我,继续着故事的叙述。

“凌萧决定不告而别,放下收养自己的省长夫妇,放下自己数以千万计的粉丝,放下自己曾迷恋不已的舞台,放下所有的明星光环,放下自己昂贵冰冷的吉他,回到桥洞继续安心弹自己有些残旧但温暖的吉他了,这一次,他无比坚定。”

“然后呢?”

“后续我也还不知道,等我朋友告诉我我再继续给你讲。”

“去你的,合着吊我胃口是吧?”

陈凯戈笑了笑。

“哎我说陈凯戈,你是不是拿那个当红蒙面吉他手随便跟我讲个故事,忽悠我的酒喝呢?”我狐疑心起,看着吧台前重复播放的蒙面吉他手的节目不确定地问道。

“哈哈,才发现,看来冷漠世故的林默也就是个傻姑娘。”陈凯戈将我送的“Hill”一饮而尽,转身,不待我发怒,挥挥手,离开了酒吧。

我收起杯子,将手中刚调制完的另一杯“Hill”喝了一口,酒中夹了点刚落下的热泪,浓烈中带了些许的苦涩。

凌萧,你找回你自己了,也找回你最想要的音乐梦了,真好。

#06

我曾问过陈凯戈怎么会喜欢“Hill”,他告诉我说,那黄绿交杂的颜色,像极了他故乡的秋天,一大片的绿色植被中,总有几棵他不认识的树黄透了叶子夹杂其中,后来才知道那树叫梧桐。那杯酒,让他想起故乡。

我一直想,没人会比我更了解陈凯戈,即使我了解到的,不及他所有的百分之十。

陈凯歌,那个陈凯戈口中省长夫妇死于意外的孙子。而陈凯戈,则是那个被改了名和被强制复健的孩子,凌萧。

我是凌萧的头号粉丝,从凌萧在临市开始,在凌萧没有半点名气的时候,在他弹完苏醒那一首《谢谢你陪我一起过》之后,我就成为了他能弹出奇妙音符的灵动手指,也成为了他这个少年的粉丝。

那天,是我第一个没家人陪着过的生日。

没人知道凌萧叫凌萧,因为在那个环境里,没人会在意你的名字或姓氏。我也是在无意中发现了吉他左侧写着这两个字才知道的,为此,还每天特意接近他的吉他意图搞清自己有没有看错,最终证实,我是对的。

后来城管来了,我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过凌萧了。还好,难过的心没有持续很久,我在省长离开临市的车上看到了凌萧。

几经打探,终于知道省长住在淮市,历经波折,我来到了这座有凌萧的,陌生的城市。

淮市真的是太大了,大到我找不到凌萧,没办法,我只能先行谋生。

我来到Up  or  Down酒吧,一开始脏兮兮的形象差点被赶出酒吧,还是经理好心,同意让我到后厨垃圾房处理每日的酒吧杂物。那里面令胃翻江倒海的臭味,我至今都忘不了。

一年多后,攒了些钱,我知道得收拾自己,才有出头之日,我狠下心花了所有的积蓄为自己买了几身当下流行修身的服饰,还给自己剪了个干练清爽的短发。我开始学化妆,后来化得越来越溜。当我盛装出现在经理面前时,他下巴几乎掉了下来,我熬到了前台成为接待,也就是别人口中的“啤酒妹”,每日流连于人群中,可凌萧,我仍旧没有见到你。

我是在吧台前的电视上无意间看到你直播的演奏会的,那时,我已经是“调酒师”了。你蒙着脸,吉他也早已换成了价值不菲的Reach  out  Asia  Start,全身装束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可我还是从那近放镜头前纯净清澈的眼神中认出了你。

演奏会一过,你声名鹊起,成为了别人口中炙手可热的“明星”,我为你高兴,可更多的是不安,因为,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能在酒吧见到你实属意外,你总是坐在酒吧的角落里一个人喝闷酒,我留意过你点的酒,都是少有人问津的高浓度酒。于是,我每天变着花样调不同的烈酒,外人看来我是在创新,实则是期待你能看向吧台,然后走过来跟我搭讪,一口喝下。毕竟,我相信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因为担心你的身体而特意调酒。

那天,在调完那杯“Hill”,并将其冰镇第三次的时候,我本想放弃倒掉,你从酒吧角落走了过来,端起酒杯,如我希冀般一饮而尽,并询问了我的名字。我内心狂喜不已,几年的磨砺还是让我语气淡定地回答了你的问题。

在之后,我们渐渐相熟了,我成为了你在这个偌大酒吧里的“朋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陈凯戈,不,我该叫你原名的。其实,凌萧,我想告诉你:

你讲自己故事时刻意装成的不在意我看到了,可我不能戳破你;

你抬头看向吧台灯光时,右眼滴落的那一滴泪我看到了,可我不能戳破你;

你故事的情节我稍加揣测便知道来龙去脉,可你需要倾诉,所以我不能戳破你;

你见我试探性地询问,不羁却有所防备地回答了我,所以我不能戳破你。

凌萧,你看,你每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牵动我的心,更何况是脚上那即使刻意遮掩,还是会稍显颠簸的步伐?

所以,凌萧,无论你的星途是否发光发亮;你的肢体是否如别人期望中一般健全;你是不是能够持续创作出新歌以迎合所有人的期待。这些,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你还是你就好。

谁让我林默,是那个默默给你献了那么多次花,号称头号粉丝的“假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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