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

梦醒

2018-10-09  本文已影响13人  1fbf1ec05902
梦醒

夏桧从梦中醒来,在梦里,夏桧飞在一幅巨大的画卷上空,不对,夏桧其实是飞入了一面镜子,从镜子里面看外面的世界,像是一幅画卷,一幅旱季非洲大草原般恢宏、辽阔的画卷。画卷上面画有各色各样的人,哦,又不对,没有各色,因为画面里只有枯草一样的黄色和沼泽地一样的灰色。画卷上的人在动,一男一女裸露着黄色的身子像猎狗似的在相互追打,一个身着灰色西装、打着灰色领带、光着屁股的男人像饿极了的狮子一样在追捕猎物,夏桧还看到,有人像母象失去了幼崽一样在悲痛欲绝的哭泣,还有人像尾巴烧着了的老鼠似的在乱窜着逃命。仔细听,夏桧还听到了声音,他注意到有人在弹奏久石让的《菊次郎之夏》,有人在喊救命,有人在有病或没病地呻吟,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呼唤着平等啊、自由啊、公正啊的演说着。

有人说“心情抑郁的人只能做抑郁的梦,要是更加抑郁,连梦就都不做了”,夏桧对这句话有着切身的体会。很久以前,他只做开心的梦,睡觉对他来说是场愉快的旅行,他每天都愿意花上好些时间在睡觉上,要是梦里能解决温饱,他大概会愿意一直睡着。猛的有一天,他开始只做抑郁的梦,那会,睡觉突然成了一件很考验勇气的事,梦里的厮杀和焦虑让他醒来的时候常常精疲力竭,有时候,醒着比睡着要好受多了,尽管醒着的时候也挺难受的。再后来,夏桧发现自己真的不再做梦了,白天的焦虑让他的神经常常紧绷到极致,到夜晚时,神经已经没有了活动的气力,所以梦就这样消失了。

到现在,夏桧已经跟自己、跟社会、跟一切做好了和解,是和解,不是妥协,然后,梦就又回来了。现在,梦里百味陈杂、莺歌燕舞、乱象丛生、波澜壮阔,他只当自己是个看客。

回味起今天这梦,夏桧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夏桧有写日记的习惯,他脑袋每天转的飞快,思绪万千,像个无头苍蝇,常常得靠日记来缕缕顺。那段心情郁闷的日子,足足用去了他3本各有100多页、近300面的本子。今天,夏桧计划好的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这3本日记,整理完了,封存起来,那段历史就当是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已然远去。

夏桧现在心情很平静,着实像个看客,随手翻着,嘴里常常还喃喃自语地道出些“幼稚”、“词不达意”、“傻逼”、“少不经事”、“乱七八糟”之类的词。当翻到日期标着2018年1月23日那面的时候,停住了,上面只有一首小诗,是夏桧那段时间看佛经后写下的心得:

寻有不得有。
寻空不得空。
无住有与空。
真空方妙有。

夏桧读了两遍,若有所思,然后,在后面又加了两句:

清净非清净。
莫再负舟行。

前后连起来又读了两遍,而后,在新添加的两句后面打了个括号,备注下今天的日期,翻过去,接着往下看。最后,在一篇没有标日期的文章处,又停住了,夏桧站起来,捧起本子,朗读了起来:

我陷在了认知的泥潭里,其实,似乎更确切的是,我一生下来就在这泥潭里了,只是,当我努力想去搞明白点事情的时候,方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泥潭边上长了好些朝我伸过来像是要来救我命的稻草,稻杆很长,看起来有些怪诞,而且泥潭像是格外滋养了这些稻草中的其中几棵,以至于它们的稻穗都已经长到了我的嘴角,我张嘴就能吃着,这几颗稻草中,有一棵叫“宗教”,有一棵叫“主义”,有一棵叫“科学”,有一棵叫“欲望”。——我虽深陷泥潭,却因轻易就能饱腹,遂也不愿再生出所谓“求生”的念头。

就这样,被淤泥架着,一动不动,泥面上只露出个脑袋。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

有一天,昏睡中被脖子上的一阵剧痛惊醒,我费了好大的劲让手臂挪动了一下,好触摸到脖子上的刺痛处,通过触摸,我感觉到脖子与泥面接触处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并出现了个小小的伤口。从“科学”那里汲取到的养料让我立刻意识到,我需要尽快离开这个泥潭,“欲望”的养料也瞬间化生出行动的念头,于是,我努力扭动起脑袋,开始四下打量生长在我周边的这些稻草,想在其中找到足够坚韧、能让我借势发力而摆脱泥潭的那棵。

我抓住“欲望”稻草,挣扎着发力,渐渐的,我看到自己肥硕的肩膀已经露了出来了,可是稻草根部的泥土开始出现裂痕,我只能松手,我的肩膀又没入了淤泥——“欲望”是靠不住的,但是我不能没了它,我还要依赖于它的养料来活命。我一鼓作气,顺势依次试了“科学”、“宗教”、“主义”,最后我发现,这些稻草虽然养育了我,却没有一棵能救得了我,甚至,我开始怀疑,它们的养育只是让我身体变得沉重,好让我深陷泥潭之中,变得更加的无法自拔。

我朝四下里又环顾了一遍,不同的是,这次的眼神是绝望的。泥潭边上涨势正茂的稻草还有:哲学、亲情、文学、艺术、神秘学。

我停止努力,静静的,突然“宗教”和“主义”的养分在我脑袋中化合出“视死如归”之类的想法,“欲望”的养分在浑然不觉中滋生出的懒惰麻醉了我,让我变得更加的笃定。我知道,只要我心无旁骛,我还能在这泥潭里睡睡吃吃的过些好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想起来的时候,我会活动一下脖子,好让上面的伤口别一直泡在泥里。

有一天,稻草“亲情”、“文学”和“艺术”纷纷开出了难得一见的洁白美丽的稻花,在月光的映照下,在黑色的泥潭背景下,花色显得格外的明亮而诱人,我心向往之,思绪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愿望擭住——走出泥潭,去发现更多的、类似的美好。而此时,早上吃的“宗教”的谷子开始消化,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从胃里劈头盖脸式地向我喝道“眼前的花开不过是昙花一现,马上就会败掉的,你要照顾好你的心灵之花,那才是永恒之花”。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索然无味,我闭上眼睛,试着往心田里望去,幽冥处,有个灰色的影子在风雨中飘摇,似花,更似树。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和往常不同的是,我对自己每顿餐的搭配做了些调整,之前总是吃嘴边够得着的,现在我也开始从那些我需要花点力气才能摘到的稻穗上汲取营养。奇怪的是,渐渐的,伤口腐烂的程度得到了抑制,原本尸色的手臂也开始焕发出生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

有一日,我又一次观照自己的“心灵之花”,阳光下,曾经朽木般的花枝上竟开出了一片片硕大、娇美的花朵,仿佛获得了神力般的滋养。我关上心门,若有所思。不一会儿,我试探着拽起身边的稻草,借势挪了挪身体,尽情伸出手去,从离我最远的两朵稻穗上分别摘下了一粒谷子,细细咀嚼,慢慢品味,冥冥中,我尝到了不一样的生命养分。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

今天,我眼前浮现出个画面,我用这周面的稻草在潭面上织出了个网来,而我轻盈的像蜘蛛一样,在网面上和泥潭外面的世界来去自如。

“狗屁,矫情,真是一着文字,便无足观了啊”,夏桧大笑起来,合上本子,将3个本子按时间先后上下叠起来,又用胶带缠了两圈,打开桌子最下层的抽屉,放了进去,又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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