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蒹葭飞处》二十三
文/图 一江
苒儿呆呆地坐在驴车上。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的喜出望外,她只是泪眼朦胧地望着远处的天空出神,任由飞跑的车子把自己一路颠簸。
秀才也一路无话。他不知道,面对此时的苒儿妹子,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吗,或者贺喜她吗,不,都不是。
一路上,只听见张二哥不住地喝喊牲口的叫声和驴脖子上铃儿的响声,车子飞跑在乡间土路上,扬起阵阵黄沙尘土,迷漫到很远很远。
看看离开何家村很远了,车子才渐渐慢了下来。秀才这时,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帕子,递给苒儿,没说话。
苒儿接过帕子,并没有拿它去擦掉泪痕,只是将帕子紧紧地攥在手中,泪眼望向秀才兄长。
秀才看到,苒儿妹子这眼神,不再似以前那般清澈,那双眼睛里,多了一些读不懂的东西,很迷茫,很复杂,……
就在这时,从远处飞跑而来一辆马车,后边跟着一群高头大马,马上的人不住地鞭打着马儿,口中还在大声呼喊着什么。
就听张二哥喊了声:“糟了,追来了!”扬起鞭子打驴快跑,但这驴儿显然没有马儿跑得快,这群人转眼之间就到了近前,把驴车团团围住。
张二哥跳下车来,手里攥紧了长鞭子,护住车上二人。这些人秀才一个也不认识,苒儿却是全都认识,从马上跳下来的这十几个男子,有老有少,全是何府的少爷子侄们。
这时,就见那太太一脸冷笑,由两个丫鬟掺扶着,从马车上跳下地来,阴着脸说:
“大奶奶,你这是要去哪里!老爷还在那儿躺着呢,全府上下,还在等着你回来,给老爷入殓呢,怎么着,就这么着急,跟着野男人跑了!你觉着我这么大个何家,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了是吗?”
苒儿并不回答,只拿冷眼,瞪着太太那张因气愤而扭曲的脸。
秀才正要说什么,被张二哥拉了一把,示意他别说话,只好闭了嘴。
太太见苒儿并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火更大了,恶狠狠地说: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何府当成什么地方了,任你随意来去!以前的事,咱就不说了,我养了你十三年了,把你一个二尺高的女娃,养成个大姑娘了,现如今花枝招展你出脱了,却半点不思报答!老爷病了这么久,你不回来侍奉,老爷死了,你倒回来抢家产了,你自己说说,你算哪颗葱!”
苒儿仍旧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太太。
太太说到气愤处,朝着一群子侄弟兄大声喝喊道:
“你们都是死人吗!搜她身上!你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别想从我何府里头,带走一根针一丝线!”
这群少爷们一听太太下令了,马上撸胳膊挽袖子,上前就要动手。秀才一看,高高站在车厢上,双手叉腰,大喝一声:“我看你们谁敢!”
他这一声喝喊,显得异常神勇,唬得这群人一愣神,这时张二哥也把鞭子一甩,护在苒儿前面,这一下,这群纨绔,没一个敢于上前动手了。
太太一看,人家对方只有三人,临危难也能同仇敌忾,己方一大群老少,上阵时却是一窝怂包,不由得暗骂这群蠢猪,真乃是梁山上的军师,实是无用。
只见这太太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来,冷笑数声,突然伸手,往苒儿身上就抓,还往苒儿衣襟子里上下一通乱摸。
苒儿吓坏了,又急又气,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哭骂道:“你干什么!强盗,你放开我!”
太太这一下,可把个秀才和张二哥给整不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由太太强行搜苒儿身子,却无法出手相助,急得秀才只能大声喝喊:“强盗!强盗,你快放开她……!”
太太从苒儿衣襟里,终于搜出来了一个油纸包。她得意地把那纸包高高举起,对着众人说:
“看看,你们都看看!哎呦,小模样儿可真招人疼哈,咱们大家可还什么都没得呢,小妖精就得赏了!这是什么,是房子地,还是银票?”
太太说着,把油纸包扔给跟前一位少爷模样的人,厉声喊道:“打开!”
那少爷接过油纸包,一把撕开来,众人纷纷围拢过来一看究竟。
就见这油纸包里,只有一串用红绸子穿在一起的小铃铛,一顶老虎头的黄色小绒帽,还有一只木陀螺。
这少爷把油纸包拿给太太看,太太留神仔细一看,马上说:“拿开,快拿开!都是死人的东西,太晦气!”
苒儿一听,顿时愤怒异常,大声说:
“死人的东西?这些不都是你儿子小时候穿的玩的吗?连你儿子的东西你也嫌晦气,你还算个人吗?老爷手里的东西,现在也是死人的东西,太太就不怕晦气吗?”
太太马上说:“儿子又不是我生的,这些东西……”
她一着急,把实话全说了,在场所有人,全部惊得睁大眼睛看着她。
苒儿也被惊到了,难怪太太那么不待见大少爷和自己!当年就是她,撺掇着老爷,愣是将两个小人儿赶到另院居住。一时间,苒儿心中诸多疑问,瞬间冰释!
苒儿一时肝火上冲,一把抢过油纸包,愤怒地说:“老爷给我的,就只是大少爷的东西,你们想要,全部拿走!”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那串钥匙来,连同油纸包朝这群人扔了过去。这群人见了,纷纷捂住口鼻,一哄四散奔逃,生怕其中哪一件砸到自己,沾上晦气!
苒儿见这群人只是远远躲开,并不死心,便抢上前抓起散落在地上的零碎,一一朝着他们扔了过去。
有人慌忙跳上马,驳马回头就跑,其他人见了,也争抢着爬上马背,纷纷掉转马头,一溜烟跑了个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