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1(小说)
天还没亮透,朱明华就被自家大公鸡的打鸣声吵醒。老婆赵自兰当然也醒了、顺势就起床忙活去了。天气热起来了,地里也没什么重要的农活干,朱明华想着不如再睡一会懒觉。但没睡一会、肚子里的一泡屎感觉憋得慌非要出恭,不得已他只好爬起来去上厕所。
大门早被赵自兰打开了,大门外已是喧闹的世界,家家户户的牲畜关了一夜,它们像坐牢一样在小班房的笼子里待了一夜,像囚徒被刑满释放一样兴奋,一个个争先恐后挤出笼门,互相打招呼似的嬉戏追闹,真真是鸡飞狗跳。
朱明华提着裤子直奔自己家大门外的茅厕,一泡臭屎拉出肚后,顿觉轻松舒服了不少。他擦好屁股站起来,边走边提裤子——厕所里臭气熏天,没法和外面的含着露水味的清新自然空气比。
朱明华呼吸着新鲜空气边走边系裤子,一抬头发现隔壁的吴婶站在自己家门前和老婆正说话,心想:这老太太一大早就跑到我家,不是有事吧?遂加快步伐。
“明华啊,你说我家的柱子怎么一夜没回来呢?你帮我打一下他的电话吧!”吴婶一看朱明华回来了,就迫不及待地对他说。
“吴婶您不用急,明华有柱子的号码,让他打一下问问就知道了,我去接着煮早饭了哈!”赵自兰安慰吴婶,随后又对朱明华说:“你安抚一下老人家,别急躁!”
朱明华对老婆点点头:“知道知道,你去忙你的吧!”就习惯性摸摸口袋,才想起手机还在床头柜那充电、刚才肚子急忘了带。
“吴婶,您别急!我去房里拿手机哈!”
“嗯嗯,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朱明华手机拿到手,边走边解锁点开找到了吴婶儿子吴存柱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但没听到柱子那熟悉的声音,而是传来标准的普通话:“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吴婶,柱子的手机关机了!他这是去哪儿了,您慢慢告诉我。”
“柱子在工地上干活的一个工友的爷爷过世了,在十多里外的曹庄,他昨天下午开着家里的三轮车去的。说好晚上就回来的,不知怎么又没回来。不回来按说会提前打电话让你们转告我一下啊,我一夜没睡好、有点担心。”
“那您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可能人家要柱子帮忙今早的下葬事宜呢!老人去世了,葬礼繁琐要不少人帮忙您不是不知道,柱子是个热心肠的人,肯定是在帮忙了。”朱明华安慰吴婶。
“说的也是哈,看来我是瞎担心了。那好,我这就回家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您老慢点哈!”
看吴婶颠颠地回家了,朱明华心里也犯嘀咕,农村老了人,一般都是本村庄的人来帮忙做各种事情,泛泛之交的朋友是不需要出力的。更奇怪的是吴存柱的手机关机了,即使在人家帮忙,手机没电也会借到充电器啊。不想了,或许有其他事情耽搁了吧!
赵自兰煮好稀饭,让朱明华先吃,她随手提起一篮衣服去池塘。她家菜地在池塘另一边,她把衣服放在塘埂上,提着多带来的一个竹篮准备
到菜地采集几样菜中午吃。等她到菜地一看,愣住了,菜地里有明显的车轮碾压过的痕迹,被碾压过的菜已深深陷进菜地的土里稀巴烂了,深深的车轮印直到池塘边。赵自兰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事了,莫不是昨晚谁开车掉池塘里去了吗?她顾不上采集菜、也不心疼被毁的菜,就一路小跑着回家了。
“明华,明华!”赵自兰一到家就大声喊朱明华。
“在厨房,我在吃早饭呢!你一大早慌慌张张干什么?”朱明华端着一碗稀饭从厨房迎了出来。
“我家的菜地有车轮印一直到池塘边哦,我担心是不是……”赵自兰没再往下说。
“不是吧?我去看看。”朱明华放下碗,就急急地冲出大门,他很快跑到自家的菜地。菜地里的各种菜都长势喜人,充分显示菜地的女主人是个勤劳的会拾掇菜地的好女人,但菜地里确实有明显的车轮碾压的痕迹。朱明华认真看看,车轮的印迹一边深、一边浅,好像是有点侧翻的意思,车轮间距不大,像三轮车。他看看满塘的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早上的太阳光柔和地照在上面,蓝天白云映在塘里,倒是一副很美的画。他不免眉头紧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自兰也随后跟来了,她一边在一拢黄瓜架上找黄瓜,一边说:“不会是柱子掉到塘里去了吧?!”
“别瞎说,柱子或许在人家帮忙呢”朱明华不让赵自兰瞎说,但他心里想的其实和老婆一样。他转身走了,留下话说:“你快点哈,我先回家了!”
朱明华回家后,快速吃完早饭,就跑到吴婶家。吴婶一个人正在厨房吃烫饭,儿子没回来、老太太也没精气神,就着一碗臭咸菜,正没滋没味的喝着烫饭。听朱明华喊“吴婶”的声音传来,遂高兴起来:“明华!可有柱子的消息?”
“吴婶,您别急!柱子那个朋友的电话谁有,我打电话好问一下他朋友。”
“那个人好像叫曹文定,哪个有他的号码呢?让我想想。”吴婶一个六十多岁不识字的老妇人,还真难为她了,她锁紧眉头想:
“对了,他们带队的孙老板肯定有他电话。”
孙老板本身是木匠,他常年在家门口附近包工程,谁家建房子一般都找他,主家和他签好合同、材料备好,木匠活瓦匠活都归孙老板管。他手下有一帮固定的人员常年追随着他干,柱子就是其中一员。
朱明华认识孙老板,想到村庄上大强家房子就是他们去年才建的,大强应该有孙老板电话,遂把大强的电话找了出来。一番周折,柱子工友曹文定的号码终于搞到了。
朱明华搞到曹文定手机号码后又犯愁了。曹文定爷爷过世了,按农村的习俗这会正鼓乐齐鸣、鞭炮声此起彼伏的给老人抬棺到山上下葬,孝子孝孙都要跟着棺材后面随时随地的给放鞭炮送老人最后一程的乡党们跪拜谢礼,他这会打电话过去,人家不一定能听见、就不一定接听啊!再说人家有事,去打扰也不礼貌。想到这,朱明华只好改为发短信,简短为:我是吴存柱邻居,他昨晚到你家没回来,电话关机在,望看到信息让他回个电话!
朱明华发完信息后,就对吴婶说:“您别急,一会有消息再告诉您!”
吴婶千恩万谢,朱明华就回去了。朱明华不仅担任生产队的队长,他在家附带着把自己家的好几个水田挖成鱼塘,每年过年前把鱼起上来卖,这是他家的一项经济来源。所以他一有空,就喜欢到自己的鱼塘去看看。
朱明华正站在自己的田埂上,往田里扔田埂上的薅起来的野生植物给水里的鱼吃,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赶紧掏出手机,见是曹友定的号码打来的,按接听键,就听人声鼎沸中传过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喂、喂……柱子昨晚就回来了啊,不在我这边了!”
“不在你家了是吧?那哪去了呢?!”朱明华大声质问,其实也是在自问。
“那我怎么知道呢?我这边还很忙,就不多说了哈!”说着就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