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抹了日的红 4. 笛卡尔函数
西门晖跟赫然的生日刚好是在高数期中考试那天，最近这两周大家也都在准备着上大学以来的第一次正式考试，略显忙碌。正因为这个，一心想去梁小驹学校看看帅哥的赫然也不得以婉拒了小驹的邀请，只答应她在考试结束之后马上找她。
大学数学学习的全新思维让许多同学都会觉得解题思路不大能拿捏准。但事实上，任何考试都能够通过题海战术得以克服，更何况对于华工大这帮身经百战的佼佼者们。可大学与高中学习的一大不同就是手头的题目实在有限。得不到足够的练习，赫然心里对期中考试也有些发怵，看着手头的题目还有些不甚明白，赫然觉得自己应该去找老师答答疑。不过高数老师通常只会在每周三下午面对学生答疑，赫然也料到那天势必会学生众多让老师应接不暇。思前想后，赫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金一旭。模模糊糊，赫然记得金一旭跟他提过自己高数满分的事情，而且金师兄对人一向热情，找他肯定靠谱。于是赫然就给金一旭发了一条短信，希望能向他请教一些高数上的问题。
“那就今天晚上7:30在北区三号楼的201教室吧。”过了些时候，金学长回了条信息过来。
从赫然住的南区宿舍到北区还是有一些路程的，赫然为了不让金学长久等，当晚提早就出发了。金一旭所选的教室是在教学楼走廊的尽头，靠近一片白桦林荫道。迎着走廊尽头透下的月光，赫然推开了201教室的门。教室很大，零零星星坐着些自习的学生，安静的氛围仿佛增强了窗外树叶的沙沙作响，赫然不自觉地把眼光转到窗边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果真看到了潜入教室的阵阵清风，因为她正在翻乱窗下那位少年的书卷。也许是赫然带门的声音惊动了他，少年抬头向门的方向望来，二人眼神碰了个正着。风中的少年正是金一旭，今天的金穿了件横条纹的深紫色卫衣，伴着窗外水白的月光，一切看上去都很静谧。他朝赫然微笑了一下，示意他过来，赫然于是小声地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赫然露出歉意的目光。
“客气，我今天没什么事儿就早来了会儿。”金一旭微微一笑，“开始吧，看我还能记起那些题目怎么做不能。”
赫然拿出自己做过的题目，翻到事先标注好的页面，一道一道开始问，大概一共有七八道题目。金一旭的底子很是扎实，头几道题目很快就给出了思路，直到中间碰到了一道求函数近似值的问题，让他着实有些费解，顿了许久。
赫然看出了金学长思路卡壳的窘境，便轻声说道：“要不然先跳过这道题，你帮我看看后面的？”
“也好”。
后面的题目对于金一旭来说依旧顺利，没太久功夫就给赫然讲解的很透彻。金一旭还是又回到了刚才卡壳的题目，对赫然说：“你先再看一下刚才那几道题，我再想想这题。”
赫然拿过卷子，侧过脸来，他知道安静对于一个人思考很重要，也希望金学长能够赶快想出答案，好不耽误对方太多时间。余光中，金一旭注视着桌上的题卷，看起来很温和，丝毫没有捉耳挠腮的焦躁，偶尔用笔比划两下，淡定从容。看着金一旭这样的神态，赫然很坚信这道题对于他来说应该不在话下，自己的注意力也转到了手头的试卷上。
“我知道了，这个用泰勒级数展开就可以了。”恍然大悟的金一旭没有过度兴奋，只是笑的稍微灿烂了一点点，说着就大概用笔写了一下思路递给赫然。这道题目的思路是很有跳跃性，赫然看了一会儿还是显出不解，用疑惑的眼神望了一下对方。金一旭会意，就耐心地又讲了一遍方才使赫然茅塞顿开。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吧？”赫然对金一旭讲。
“你呢？要不然一起走吧。”赫然索性跟金一旭一同收拾书包离开了教室。
深秋的月光好像物化成了轻薄的帷幔从空中洒落，耷拉在一棵棵耸立的白桦树上，透着丝丝凉意，二人走在北区的林荫道上。
“华工大的学生都喜欢妙园，其实我倒觉得这条有白桦的路感觉最好。”金一旭淡淡地感叹道。
同样被柔和的月光抚平了思绪的赫然轻声“嗯”了一下。
“最近过得怎么样？”金一旭问。
“十一从家回来没怎么休息，就开始准备高数考试了。”
“十一票那么难买，你还回家了？”
“哦…我们宿舍大多都回家了。”赫然辩解道。
“也是，新生都这样，我大一的时候也回了，不过现在就没那么强回家的动力了。”
“阿旭去哪了？”赫然故意用这个金一旭以前提过的称呼。金一旭听赫然这么称自己扭过头来冲他笑了一下。
“也没去哪，丝丝组织了几个小伙伴去天津玩儿了三天。不过，没啥意思。”
赫然暗自思忖：重点应该是跟丝丝姐吧。但赫然担心自己的八卦会让对方反感，因而没有说出，而是又把话题转到了高数考试上：“不知道考试都会是什么题型，感觉自己并不是很熟练。”
“没关系的，知识点就那么多，回头我再给你找些题目。”金一旭安慰道。
“那多谢了哦……”
当晚回到宿舍时，赫然就看见杨瀚凑在孙天齐的桌边跟他争论一道高数题，貌似是意见相左。杨瀚看见赫然回来，就想听听赫然的意见，便把他俩的想法跟赫然复述了一遍。赫然看了看题目，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应该是杨瀚说的那样，因为函数在那一点不可微。”然后又指出了孙天齐忽略了哪一点，孙天齐听后觉得是有道理。于是，孙天齐又拿来了一道他跟杨瀚都没搞出来的题目问赫然，赫然看了一下这题正是刚才困扰金一旭一阵子的那道题，赫然趁着记忆清楚，就细细地从头给他俩讲了一遍。
“呵，这么变态的想法你怎么想到的？”孙天齐不解地感慨。
“哦，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今天去问咱们军训的那个小教官金一旭了。”赫然解释道。
“难怪呢？听说金一旭在他们班成绩排名第一，是厉害。”孙天齐佩服地撇了一下嘴 。
赫然听到孙天齐的这个消息，内心对这位金学长更多了几分佩服。
看到赫然对高数题目思路很顺畅，大家就又跟他讨论了一些题。直到十一点多，赫然才得以上床睡觉。睡前，赫然习惯性地刷了一下校内，恰巧撞到金一旭新发的一条状态：
“这电影叫啥罗之 ？”
赫然虽不知所云，但是想想学霸也有不认字的时候，觉得金一旭私下里应该比自己平常见的会幽默许多。
看着这本大一陪着自己的《高等数学习题详解》马上就要传给师弟，金一旭丝毫不觉得不舍，心里倒是满满期待。因为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设想顺利的进行，金一旭默默地翻到了自己早已烂熟于心的页码，找到了那道有关笛卡尔函数求积分面积的题目，并特意用粉红色标记笔画出了“笛卡尔函数”五个字，然后便给这一页大大地折了一角，轻轻合上了书把它放到了包里，背起包向院学生会办公室走去。
院学生会今天开会是要介绍有关院刊的事情，作为班级唯一的国家学习优秀奖学金获得者，学生会希望金一旭能够提供一篇稿子。会后，金一旭特意来到了学生会新成员孙天齐的旁边打招呼。
看到这位第一名，孙天齐连忙说道：“师兄好。”
“你加入学生会了？”金一旭问。
“嗯，来打个杂。”
“对了，这是赫然让我帮他找的书，你帮我转交给他吧。”说着，金一旭便从包中拿出了那本《高等数学习题详解》递给了孙天齐。
“没事儿，我俩刚好一屋。”孙天齐接过了书。
“那多谢了，你们好好复习。”说罢，金一旭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出门不久，金一旭拿出手机给赫然发了条短信：“我给你找了本高数辅导书，让你们屋的孙天齐拿给你了，你可以重点看一下里面标出的地方。”心中微微忐忑地按下了发送键。
拿着辅导书的孙天齐在路上慢慢走着，心里想：被金一旭开过小灶的赫然实力难怪那么强，现在还问他要辅导书。孙天齐边想边拨动书页，看看这本书里题的难易程度对自己有没有帮助。翻着翻着，他发现里面有一页明显折了起来，而且还有道有关“笛卡尔函数”的题被标了出来。
对于笛卡尔函数，大部分新生应该都有印象，因为数学老师每讲到这里的时候就会给大家讲一段有关这个函数的故事来调节课堂气氛。这个函数在直角坐标系中的图像是一条心形线，当年笛卡尔就是利用这个函数悄悄地向自己爱慕的瑞典公主克里斯蒂娜表达爱意。
孙天齐看着这个函数自然想起了当时高数老师讲故事的场景，但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了这道题目本身上。题目是求笛卡尔函数所包围的心形面积，这个点老师也有讲过。孙天齐大胆猜测：金一旭跟学习部交流密切，没准知道这道题可能会考就暗暗透给赫然。既然金一旭折了一角，证明他没有明说……从小就有的极端好胜心趋使孙天齐抹平了这一页的折角，继而又随便翻了一页折了起来，并对另一道题做了标注。然后，孙得意地把自己做过手脚的辅导书装进了书包，回屋放在了赫然的桌子上。
院艺术团今天也就院刊的事情开了次例会，柳丝丝还特意安排赫然结合迎新晚会上《天仙配》这个节目写一篇稿件。回到宿舍以后，赫然看着桌上那本高数辅导书，随意翻了一下，还看到了金一旭提到的折角页里有他短信里提及标注的重点。自己虽然觉得这道题难度过于低，甚至不足以着重考虑，但想到金一旭的细心以及柳丝丝刚才不时提及他们去天津玩儿时的周到行为，赫然觉得金一旭待人接物的确细腻温暖，颇有温润如玉的风范。
高数考试如期举行，考场上的赫然觉得行云流水，大多题目都是自己复习过的，即便是没有见过的也能从自己的练习中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抓住题眼。同样在考场上的孙天齐自我感觉也不错，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自己格外关注的那道有关“笛卡尔函数”的题目却没有在试卷上如约而至。因此，孙天齐还心里埋怨了金一旭的不靠谱，当然这也让他更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对那本辅导书所做的手脚对于赫然无关紧要，甚至是没有浪费他的时间去关注金一旭不靠谱的透题。
随着考试结束铃声的敲响，无论答得怎么样，大家心中前期复习的紧张气氛都一扫而尽，而对于1006跟1009宿舍的8个男生来说，心情又很快转变成了一会儿要去庆祝西门晖跟赫然生日的轻松。
在学校北门外的一家川菜馆，8个已混得明显熟络很多的男生侃起了大山。考虑到众口难调，8个人拿着菜单轮流一人一道菜，曹彦其先点了个棒棒鸡，肖逸点了道萝卜鱼头汤，杜凡看来看去最后点了个麻婆豆腐，西门晖果断要了条水煮鱼，然后交给了赫然，赫然报了个馋嘴蛙，孙天齐点了个奇怪的菜，名叫“小鸡爱啄米”，逗得大家直笑，杨瀚大概扫了一下菜单点了一道鳝丝，最后是秦远飞，他翻到了菜单最后的素菜页，顿了一下，点了一盘酸辣土豆丝。
大家点毕，等着上菜开始大快朵颐。首先上的就是那道“小鸡爱啄米”，其实就是撒了芝麻粒的麻辣鸡丝，纯粹卖个名字的噱头，但口感还不错，随后其他几道菜也陆续上齐。天南海北，饮食习惯迥异，看似喜闻乐见的川菜在不同地方人的眼里未必可口，甚至是新奇。肖逸习惯北京饮食的甜咸口，不太能受得了辣味，赫然就额外给他上了碗炸酱面。习惯大西北粗线条饮食的秦远飞，望着桌上的菜肴倒觉得食材有些奇怪。虽然喜欢刺激的口味，但赫然出于对养生的考究额外要了片吐司用它吸去水煮鱼上的辣油，却并没得到别人的效仿，大家反倒觉得他的讲究有些搞笑。有说有笑，有吃有喝，虽然是生日会，但毕竟男生整不来女生那些合唱生日歌的行为，不过这却丝毫不会影响兄弟之间的情谊。酒足饭饱之后，两个屋子的男生就转场到了附近的KTV开了个包间。
无论唱功如何，情绪被调动起来之后，能够通过歌词跟曲调来发泄内心的感情正是大家喜欢K歌的最大原因。可当情绪没被调动起来，愿意去唱歌的可能还是性格外向的人。包间里，孙天齐和曹彦其先K了好几首周杰伦的歌，毕竟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周杰伦有着太大的影响。慢慢地，其他人也有了唱的欲望，开始在机器上选歌。若说第一个真正让大家惊讶的麦霸，应该还是唱《伤离别》的秦远飞。略带西北口音的音色在旋律的衬托下像极了张学友，而且气息很是流畅，收放自如。
“你们不知道吧，每次他在洗手间洗澡的时候，里面都像是张学友在唱live”，赫然跟1009宿舍的人夸道。
“然然洗澡的时候也没少唱，快来首保留曲目《盛夏的果实》”，杨瀚笑着说。
“大官人，你的《爱情转移》到了”，只在一旁增减歌曲的杜凡紧接着喊道。
西门晖接过了话筒。
之前西门晖唱的歌虽然音准可以，但并不够有感染力。不过这首歌唱起来的时候，低回婉转的旋律配着他深沉的音色，倒是能听得出几丝惆怅，让包间里的气氛都安静了下来。听着西门晖略带情绪的演唱，肖逸夸道：“看来真麦霸都是有故事的人……大家都说说还是不是单身呗。”
其实八卦是人的天性，加上酒精的催化跟饭局对彼此距离的拉近，肖逸引起的话题提起了大家共同的兴趣。
“班长带头先交代”，曹彦其起哄道。
“我？当然是单身了”，肖逸爽快地答道，“你玩儿的应该很花吧”，肖逸冲曹彦其嘿嘿地笑着。
“我现在也是啊，但估计快不是了”，曹彦其有些猥琐地说道。
“啥情况啊？”大家好奇地发问。
曹彦其喝了一口啤酒，“还不靠谱呢，成了再说。大官人你呢？”
“我现在也是”，西门晖淡淡地回答了一下，便看了一眼同屋的杜凡。
“听他们说都是，其实以前都不是。我才是真的是，从来都是，我希望自己赶紧不是。”杜凡老实巴交地说着。
杜凡的话听起来虽然粗糙，但赫然觉得的确有道理，这1009的三个男生肯定都有情史，而且西门晖刚才唱歌的表现模模糊糊中好像是唱给某个人听的，一副情伤未愈的样子。倒是杜凡显得单纯简单，并无太多料可以扒。
“你们屋呢？”肖逸问道，“大圣？”
“我……我没遇见过合适的。”孙大圣自信地答道。
“哎呦，眼光很高额。”肖逸做了个鬼脸，“我很好奇然然啥情况？”
“我一直都是单身啊”，赫然无辜地说道。
“我咋觉咱们然然挺讨人喜欢的。”肖逸挑逗地说着，大家跟着笑了起来。
杨瀚也老实的交代了自己的空白。最后轮到了秦远飞，秦远飞咽了下口水，眼神带着怅惘说：“我有女朋友。”
“嚯，远飞厉害啊！”“什么情况？”“在哪呢？”“认识多久了啊？”……
秦远飞的这个消息瞬间活跃起了气氛，勾起了大家的八卦欲。
“哦，我老家的高中同学，在外地上大学。”秦远飞面上依旧不带过多表情地答道，这也恰好使大家不好意思继续发问。
“咱都得像远飞学习，抓紧脱光，虽然华工大妹子少，但兔子不吃窝边草，何必非在本校找，别都搞基了啊。”肖逸看似开玩笑的话很好地缓解了气氛。
“你不刚说过然然讨人喜欢吗，你可别先想搞基了”，孙天齐接过了话茬。
赫然把话筒一下塞到了孙天齐的手里，“大圣给你点了首《猴哥》，好好唱歌吧。”
说说笑笑，喝喝唱唱，马上就到了11点，虽然第二天上午没课，但大家都因为考试显出了些疲惫，唱的兴致渐渐耗尽。曹彦其提议说：“两位寿星今天得合唱一曲吧！”听到这个提议，大家纷纷叫好。
赫然请求地看了一眼西门晖：“你刚才唱的那么好，要不然你替我唱了吧，再独唱一首。”
“那哪行？我看你唱莫文蔚的歌唱的挺好的。”西门晖自然不会答应赫然的请求。
“对啊，然然音色是有点儿很空很飘的莫氏风格。”肖逸也肯定道，“就唱她跟张洪亮的《广岛之恋》吧。”话音刚落，杜凡就给他俩点了上去。
恭敬不如从命，西门晖跟赫然双双拿起了话筒。
“你早就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
……
“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
西门晖唱张洪亮的部分，赫然唱莫文蔚，前半段各唱各的，衔接的也不是很好，二人并没有什么很好的交融，只是应付。但随着旋律的推进，到了最后副歌的部分，二人情绪略微投入了一些，渐入佳境。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
愿被你抛弃就算了解而分离，不愿爱的没有答案结局。
不够时间好好来恨你，终于明白恨人不容易。
爱恨消失前用手温暖我的脸，为我证明我曾真心爱过你，爱过你，爱过你……”
高潮过后一曲罢，“好！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刚从二人演唱高潮中抽离出来的大家也不由感叹道。
听到大家的夸赞，西门晖看了一眼赫然，冲大家说道：“好什么好，这歌是唱分手的，不吉利。一起来合唱首吉利点儿的就撤了。”
“唱《朋友》吧”，赫然边说边在机器上选了这首大家应该都会唱的歌。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伴着耳熟能详，朴实真切的旋律，两个宿舍八个男生的第一次聚会就这么结束了。越是简单的意象越有强大的感染力，初入大学，彼此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生活背景，可单纯美好的初心大大增进了你我之间的友谊。但又有多少说笑怒骂，直抒胸臆会成为毕生难忘？又有几次觥筹交错，推心置腹会把情谊升华？太多未知的答案需要这帮青涩的男孩儿去亲身探索领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