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野菊花 ( 一 )

2022-11-06  本文已影响0人  李恩祈Peter

“唉!老天保佑咧!算卦的都说了,这次准是个男孩儿!”一个年轻男人蹲下身子像一捆秋风里的稻草似的,半倚靠在低矮的土墙根上,瑟瑟发着抖,嘴里边不停的发出喃喃的自语。这时,一个年轻女人的痛苦叫声,从不远处简陋的房舍里传出来;男人的眼睛里忽的飘过了一丝淡淡的不安跟恐惧。像是为着女人叫声中的凄婉无助忧着心,但又好像不完全是,可能还夹杂着其它的什么不明的因由。

“没事儿咧!这又不是第一胎了,你用不着慌成那个样儿?”一个半蓬散着中长的灰褐色头发,身型僵直着像一截木桩,颧骨有一点儿突兀的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正故作镇定的半责怪半安抚着男人。

“妈!我这不是心里急着吗?”男人忽的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有意无意地为自己争辩着,白色的眼球上爬满了红色的血丝。他不停的使唤右手在戗薄松散有一点儿泛黄的头发上揪来揪去;一会儿又转回身去,把那双粗糙但依然不失白皙的手,撇在浅蓝色的确良衬衫的后边。“反正这一回儿,肯定能给您抱上孙子了。”

那双白皙的手,在当时乡下人之中,是很少见到的。他一直踱步在一米多高,近乎腐烂的杨木榆木和橡木掺杂着围起的小庭院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好像是脚下生了疮疾,引发了痛痒,没有办法久立在一处。身旁的地面上,聚集了一小堆儿,刚从他指缝间滚落的烟蒂。有的还嘶嘶喘着残烟。提起这玩意儿(香烟),他也跟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对其痴迷成了瘾。特别是钟情一个品牌------红双喜,他甚至执拗的相信,这个鲜红的双喜字儿,就是他命中的幸运符。那是自他从一名治安团干事,一下变成整个镇上十几个自然村中,最年轻村主任时开始的。

老妇人手里拉着自己的小孙女,一个大约三四岁大的女孩。她执拗地,把小脸挤向奶奶的两腿内侧里;漂亮的脸蛋上飘忽着晶莹的泪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倔强地盯住紧闭着的房门,和两扇破旧的玻璃窗格子。她们像两尊一大一小的石头雕像似的,立在被疯长着的野菊花,破旧的木篱笆相簇拥的烟灰色土墙边上。三间低矮,可里面仍不失宽敞的,半砖瓦半土坯结构的农舍,紧闭着灰褐色的木门。里面不间断的传出女人撕心的叫声,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嘈杂声,一并地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忍着点----- 别害怕,这孩子可好着嘞!他没准正巴望着早些从里面出来,看看外边的世界呐!”披着白色长褂子留着齐耳短发的乡村女医生,在炕沿边上有条不紊的指挥忙碌着。她不时的伸出纤细骨感的手,比划向一个还没来得及咽气,就被快速刮光了毛垂死挣扎的年猪似的,顺着炕沿赤条条仰面躺着的女人,细心的知会安抚着,场面近乎于失控了。旁边,女人脚底下有印着红色喜字的洋漆盆盛着温热的水,白色的水气在女人的身上,头顶盘旋。此时,这面火炕不像是给人们带来温暖的安乐窝;更像是一面硕大冰冷血腥的砧板。大着肚子的女人也成了为着生命延续,进行着最后抗争的牲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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