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飘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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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参加工作,当上了通讯员,还发表了一些小文章。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渐渐地她发现自已有许多后天的不足,希冀有人能在写作上给她以指导。就在她二十八岁那年,见到了周君实,一个被大家尊称为作家的大男人。在方家媛早年的意识里,作家是个什么样儿?她只见过鲁迅的照片,头发直竖,眼圈发黑,一抹浓须,外加一个大烟斗。在她的记忆存储中,作家大概都是这种老气横秋的模样。万万没想到,讲台上的周君实,竟然是那么年轻,比她还小两岁。更没有想到,周君实是如此的英俊潇洒,活脱脱的一个美男子。更让她倾心的是周君实渊博的知识,口若悬河的好口才。那一次培训班虽然只有三天,却在她的生命中刻下了浓重的印记。当同班的女同学拥向讲台要周君实留言签名时,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走上了讲台。周君实在她的笔记本上题了一句话,“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也就是这句话,让她的人生变得丰厚起来。
自那以后,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方家媛不知有多少次,捧着那个笔记本,喃喃自语,似乎那个笔记本就是周君实,正在和她抵膝而谈,谈人生,谈工作,谈读书。高兴时,她会对着笔记本,抒发快乐;郁闷时,倾诉痛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昔日的神交如今竟成现实,鲜活的周君实就在眼前,这怎不叫方家媛欣喜过望哩?再往更深的层次看去,在方家媛的内心深处,她也曾把周君实看成是她的那个“他”,“若得朝夕相厮守,不枉人间走一回”。但她也明白,那个“他”在云端,只能仰视而己。有时,当这个念头冒出来,不禁羞愧难当。自己已作他人妇,有这种念头,罪过呀!事实上,不论什么人,都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非份之想”,只是有的人敢于想敢于言,而更多的人却是敢于想而不敢言罢了。方家媛也是个俗人,她能跳出这个圈子吗?
其实,在这次见到周君实之前,她自认为已经了解了周君实,当然,这只是文字周君实。过去的几年中,她差不多把他的作品全都收集起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细读,从他的文字中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文字周君实给了她良好的印象,诚实,善良,正直,乐于助人。特别是对弱者的同情,这一点尤其难能可贵,表现这种感情的文字在他的书中俯拾皆是。而最打动她的心的就是那一句,“女人天生是要有人疼爱的”。就凭这句话,她就觉得周君实是一个值得她信赖的好男人。她真切地期盼与他相会,与他面对面地说话,期盼这个让她心仪的男人,给她以教诲,这种教诲既可以是关于读书写作的,更可以是关于人生的。也就在前天,工作队队长安排樊家工作组组长下山去接周君实上山,方家媛就动起了心思,借口去两河办事,顺便把周君实接上山。这山路崎岖,天气又热,接人自然是个苦差事,组长正巴不得有人代她,也就二话没说,让方家媛去两河了。今天这一路走来,周君实所言所语,给了她许多的新鲜感,也了解了山外的许多事情,学习到各种有趣的知识。此时的方家媛唯一的心愿,就是和周君实在一起多呆些时间,多说说话。因为,她知道,虽说他和他是同一个工作组,但不住同一个生产队,见面说话的机会是不会太多的。
而此时的周君实却显得有些焦虑,眼见得天色向晚,树隙间漏进的光已变得微弱,树林里变得昏暗起来,如果在此逗留太久,岂不是还要赶夜路?更让他担心的是让他与一个女人在密林中相处,难免日后会有人说闲话的。这次下乡,工宣队长也说得很明白,首要任务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其次是体验生活。队长说:“这次安排你去秭归,是上面有人发话的。上头交代了三句话,一,老老实实接受再教育。二,尽力协助工作队工作。三,一年之内,不得以你个人名义在报刊上发表文字作品。”事实上,工宣队长一直是十分关心他的,临行时还反复叮嘱,改造思想呵!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来!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呀!
想到这里,周君实果断地说:“小方,你看,天快黑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你叫我什么?”方家媛顽皮地一笑,“你得叫我姐姐,我比你大两岁,你属马,我属兔。”
“你怎么知道?”
“你什么我不知道啊……”她叹了一口气,心中默念着,“可你对我又了解多少哩?”
一时间,空气显得粘稠了,周君实也少了言语,好在方家媛善解人意,估计她也猜出了他的担心,便说:“你放心,天黑前,我们会赶到樊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