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候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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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 月•微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篇第十三期:逆光(老艺人)
小勇的媳妇丽云生二胎了,这个男孩的降临给全家带来惊喜,晓勇的爸栗双宝当即计划大办“满月宴”以示庆贺。
小勇奶奶74岁了,精神矍铄,自从丽云怀了二胎,她就开始做布老虎了,这重孙子一落地,她就戴起老花镜,庄重地接着完成这件神圣的任务。
小勇的妈妈秀花婶知道自己的婆母手巧,心又不甘,为了比过婆母,她特意去城里挑选了一个卧式仿真虎,花纹和真老虎几乎一样,塑料胡子一根一根,尾巴盘在身体周围,仿真虎的肚子里有电池和音效设置,用手拍一下虎脑袋,那仿真虎眼睛会变亮,而且身体里会发出“嗷呜”的吼声。
秀花婶一看,喜欢的不行,当场买下,售货员知道秀花婶是送给孙子的礼物,还在透明的塑料包装盒上系了一条红丝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为了抢在婆母前面送礼物,她买回来当天就把仿真虎送给丽云,并嘱咐一定要摆在孩子旁边,丽云微笑着说了句“我知道了妈,没事您忙吧。”
这一日,丽云娘家来人,趁丽云上厕所的机会,她打开包装,把仿真老虎拿出来让丽云娘家人看,大家都说好,秀花婶顺势就把仿真老虎摆在床上,想让所有来看孙子的人,一眼就看到这个老虎有多漂亮。
丽云回来看到仿真虎被拿出来了,也没说什么。没过几天,宝宝的眼睛周围生了几个小红点,后来耳朵旁,脖子上都长了,孩子哭的次数也多了,很让人心疼。
小勇和丽云赶紧带着宝宝去医院,双宝叔也赶紧跟着去了。 从医院回来,秀花婶凑上去问,大家都没有说话,趁秀花婶不在,双宝叔抓住那个仿真虎扔到院子东边的杂物堆里用一个纸箱罩住。
宝宝满月这日,双宝叔请刘奶奶来烧“满月”香,刘奶奶一看到小勇奶奶做的那一对雌雄布老虎,眼睛亮了,赶紧把布老虎放在“天地”的神龛下,在神龛里点了香,拜了三拜。
宾客们看到这两只花样别致,做工精致的雌雄布老虎,都围着观看,多漂亮的布老虎!“满月”宴后的第三天,小勇家门口来了一大一小两辆轿车,来了一行十几个人,其中一个扛着摄像机。村子里立刻就有人跟来看热闹,小勇和父母都在忙着整理宴请后杂乱的院子。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进了院子拿出工作证,说自己是市电视台工作,通过朋友圈,看到有非遗文化黎侯虎的照片别致新颖,连上海世博会赠给外宾的礼物都没这么漂亮。他特别兴奋,和台里商量,计划采访黎侯虎的创作者,如果合适,希望在“能人巧艺”栏目做一期文化传承专访。
听到对方来意后,双宝叔赶紧把大家让进屋里,说那只布老虎是母亲送给重孙的礼物,自己母亲文化低,怕上不得电视。说着他看了看正有些激动的母亲。
小勇赶紧说:“奶奶,去吧,这是好事,我陪您或者让我爸陪您。”奶奶看到孙子这么说,竟然点了点头,戴眼镜的青年感激地握住小勇的手,也握住了小勇奶奶的手,双宝叔赶紧让秀花婶端茶招待来宾。
秀花婶一听儿子和老公都可以上电视,心里醋意大发,一边端茶嘴里一边嘟囔:“这老古老土的东西有什么好,不是过时了吗?”没想到双宝叔听见,把她拽进屋里,低声骂道:“你这个多嘴婆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孙子过敏的事还没和你算账,你叨叨个甚,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怎么就娶了你这个不分眉眼的?”
经自家男人狠狠教训,秀花婶脸上挂不住,不顾有外人在,坐在地上哭起来。小勇奶奶,她的婆母,轻轻走过去,双手环住她的左胳膊,“秀花,快起来吧,都当奶奶了,还和孙子比哭呢!萌萌快看,奶奶和弟弟比哭嘞!”
那秀花婶竟含着泪笑了,小勇奶奶趁机把她拉起来,戴眼镜青年见小勇奶奶如此豁达,不禁又生了几分敬意,他提出去小勇奶奶的屋子参观,他忍不住打开了摄像机镜头。
屋子是两间,其中一间就是工作室,红布,黄布,花花绿绿的彩线,细腻的木屑、好多绣花针,顶针,剪刀,东西繁多却有序。
夜晚,双宝叔轻柔地对秀花婶说“白天我说话说重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买的那个仿真老虎里是泡沫,外面是聚酯纤维,亏你是当过妈的人,你看丽云的眼睛都哭红了。你呀!太小孩子气了,也不怕儿媳妇儿笑话。”
秀花婶说“我知道我心眼小,就是妈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不传给我,她都七十多了,还能做几年?”双宝叔问:
“你是真想学做布老虎吗?”“以前不想,现在想学了!”“唉,你要早有这个心事,妈早就教你了,你知道吗,这手艺是我奶奶传给我妈的,但主要是我妈自己学的,我奶奶是黎城娘家,做得一手好针线,端午的彩粽,香包,荷包,虎头鞋,虎头帽,都是用手一针一线缝,我妈看奶奶做得辛苦就主动帮忙,慢慢手艺就学到了,看今天你那么闹,妈都没生气,知足吧你,摊上这么好的婆母。”
这一晚,秀花婶睡得很香。
第二天,吃晚早饭,秀花婶拿了老花镜,去到婆母屋里说:“妈,我手笨,先当学徒,可以给您装装老虎芯,捶捶木屑。”
小勇奶奶温和地笑了。
一个月后,市电视台的“能人巧艺 ”栏目播出小勇奶奶的黎侯虎文传专访。
秀花婶和婆母都穿着整齐漂亮,主持人问奶奶,奶奶用朴素的方言耐心讲解着。
丽云抱着宝宝看得很投入,仿佛在心里记着什么。村里很多人也都在认真看着,尤其是婶子媳妇们,比看电视剧还认真,她们都静静地,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