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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婶祭

2023-09-02  本文已影响0人  随风似水

原创非首发,文责自负。

城里极少看到野花,抑或也是眼睛太繁忙。徬晚散步,偶然发现路边竟有淡紫的小花,零零星星、隐隐约约羞涩开在在大片绿草中,没有芬芳。几日后再看,已凋零,倏地忆起幺婶已走了十年,那年她才四十六岁。

那日,接到四叔电话,说是幺婶走了。不祥之感袭来,却还是心存侥幸地问,到哪去了?我岂能相信,刚四十六岁的幺妈说走就走,且在异乡过世,丈夫女儿都不在身边。

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表妹的婚宴上。她从打工的江苏赶回来,又是几年未见,感到她瘦了许多,哪里知道她有病。

许多年来,我只有每年春节一大家人吃团年饭时才见到幺婶,见面时也只是客套地问问近况。特别是她去江苏打工,连近况也渐渐知道的少了。大家各自忙着自家的事,亲戚朋友走动少了,感情也淡薄了。

我从未把幺婶当作长辈,也未当面叫过她一声“幺婶”。初次见到她时,她才十九岁,同幺叔刚订婚。她怯怯地躲在奶奶后面,总是低着头。只感到她就像我的同龄人,就是直呼她名字,我想她也不会介意。

在四叔的婚宴上,我俩坐在一起。我说我不喜欢吃鸡皮,她说她也不喜欢吃鸡皮,我把鸡皮撕下,她也把鸡皮撕下,瞬间缩短了我们的距离,更觉得她不像长辈,倒像是姐姐。我不记得她结婚时穿的什么衣服,惟记得奶奶硬让她与幺叔斜披上一条红绸缎,像旧式婚礼那样,她脸涨得通红,只低头微笑着。那时我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心想,多土多俗的婚礼呀,她为什么不把红绸缎扯下来,现在我只记得那条红绸缎了。那时,她是主角,在她的人生之中,似乎只当了那一次主角。

幺婶很喜欢小孩。在她还没自己的小孩之前,总喜欢带别人的孩子玩。她生女儿时,我觉得她自己还没长大。那年,在表妹的婚礼上,看到她们母女站在一起,女儿长得很像她,比她略高一点、胖一些,看上去更像姐妹。岂料翌年竟魂归异乡。

幺婶有了自己的孩子后,还是很喜欢孩子。每次回老家,总看她抱着别人家的孩子。我养了孩子后,她很愿意给我照顾小孩,后来我母亲考虑到亲戚之间不容易相处,我也就失去了同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幺婶喜欢编织,从未见她手里闲着。那时她尚未去外地打工,我常拿些毛线让她帮我织毛衣,她打工之余的时间全用在千针万线上了。儿子和我的毛衣很多都出自于她的手。那时我总以为她的时间太多太多,也不曾想过她为织这些毛衣还要挑灯夜战。如今已是人去物在。我翻箱倒柜去找那些毛衣,只翻出一件由黄、绿、蓝三种色彩编织的薄线衣,快二十年了,衣服还没有怎么褪色,式样早已过时,柔柔软软贴在身上,确实很舒服,这也是保存至今的原因,现在更会将它保存下去。倘若不是幺婶不在了,我早已遗忘了这件衣服,连同这个人也在慢慢淡忘,然而有些情却是不能淡忘的。

不知幺婶为何要去江苏打工,走的时候只有她的哥哥在身边。到现在,我才知道,在她十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又娶了继母,不久,父亲也去世了,十九岁就与幺叔结了婚。四十多岁还要外出打工,不到五十岁竟撒手西去。来到这世上,有些人是注定要受苦吗?她同命运抗挣过吗?她过早结婚,是为了摆脱娘家的冰冷;外出打工,是为了摆脱家庭的贫困?有病不去看医生,是花钱吧?她抽烟,是内心苦闷吗?我不知道,从未想过要去知道,现在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幺婶爽朗的笑声,低头微笑的面容在我的记忆中不断重现,她的人生也有过闪亮的时候,如路边的野花,静静开放,旋即随风飘逝。卑微地活着,默默地离去,连芬芳也未留下,然而他们的确美丽过、欢笑过,也曾给这世上带来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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