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渡（20）
虽然大家已经散了伙儿，但凌阙和楼长洲却显得分外尴尬，甚至不知所措。虽说这使诈一事确实是他的不对，但怎么说到底是花归尘拆了台，坏了好事，本来眼瞅着玉佩之事会有进展，谁承想半路杀出个葬花毒君。
凌阙走上前去，气冲冲地说道：“花归尘，我与你本无瓜葛，你为何要拆我的台？”
那花归尘嘟着嘴看着他那副生气的模样，却越发觉得可爱，竟半点气势都拿不出来了，要是换成别人准得被他葬花毒君虐个落花流水。于是他便回应道：“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下回想搞阴谋，想个高明点的法子，别再穿帮了。”
“你！”凌阙一脸不服气地道，“葬花毒君，在我面前充什么正人君子，我就问你敢不敢接招？”
楼长洲拽了拽凌阙的衣角，告诉他：“小祖宗，咱还是算了吧，回头要是给长老发现了我们是要被禁足的，还是别惹是生非了。”
凌阙说道：“这下你才想起禁足呀？反正回去也是挨骂，不如向这位葬花毒君请教请教，或许对我的灵力提升有帮助呢！”
“这事儿怨我，都怪我出的馊主意，我们下回再想办法好吗？或者去求求子皈长老……”
“长洲……”凌阙眉头微皱，“你先回去吧，长老那边我自会向他解释清楚。谢谢你。”
花归尘眯着眼勾唇浅笑，把脸凑近他，柔声细语道：“小家伙，走吧，咱换个地方交流交流。”
“凌阙！凌阙！这……”楼长洲看着他，心急如焚地道，“你别和他走呀！”
“没事的，你就依了我吧。”凌阙微笑道。
花归尘弓下身，拉着他的手腕，腾空一跃，运轻功飞起，半晌便隐去了。
其实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凌阙便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不是没有警惕心，也不是因为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更不是故意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那是因为，相反地，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他竟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虽然这种感觉他也说不清，他自然也看不清葬花毒君的来历，但是他却想主动地去接触他，即便，他是毒君，即便，他亦正亦邪。
花归尘看着他，问道：“小家伙，你不怕我？”
凌阙摇摇头：“我觉得，你虽是坏了点，但还是有一些好的。”
“比如呢？”
“不告诉你。”
花归尘浅笑：“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何非要让宋宗主赢了比赛呢？莫非你与宋宗主之间，有什么约定？你可以选择说与不说。”
凌阙叹了口气：“因为宋宗主答应我，如若他赢了这场比赛便帮我一个忙。他这人脾气也是古怪，认定的事儿就变不得，现在可好了，他定是不愿帮我了。”
“什么忙？或许本君，可以勉为其难地，帮帮你。”花归尘端正了身子说道。
“勉为其难？那还是算了吧，”凌阙瞥了他一眼，“反正你也帮不了。”
花归尘温柔地应道：“你不告诉我又怎么笃定我就帮不了你呢？嗯？”
子皈长老说过，此玉佩乃六百年前神族遗留之物，事关紧要，关乎神界的尊严，故切不可同外人道也，以免泄露机密。既是神界之物，若非那些与上神有接触的老前辈，怕是也不清楚它的来历。花归尘虽然法术精进，但毕竟是年轻了些，即便给他看了，也未必能瞧出端倪。
“我想迅速提升灵力。传闻你葬花毒君以身试毒，百毒不侵，那势必知道不少可修复灵脉的方法。”
“我确实知道，也确实有办法。可是小家伙，你要怎么报答我这份恩情呢？”花归尘靠近他，看着他轻声戏谑道，见他爱搭不理，便又苦笑道，“好啦，逗你玩儿呢！不过，你要同我回葬花殿，因为那灵丹妙药就在殿里。”
凌阙满足地点了点头：其实，我深知灵脉不通灵力不纯一事与资历有关，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也没有什么灵药能完全解决这个问题，但我只是好奇，这位葬花毒君，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是谁？
破碎的记忆令他有些发昏，他想不起来到底是有什么关联，但他也不希望会有什么关联，毕竟他是毒君，与仙门百家划清界限，更与虞渊神山是泾渭分明的。
忽然，一阵凉飕飕的风从后背刮过，余光中是一道黑影掠过。凌阙觉出不对劲，心知可能是妖族之人来犯，便道：“妖族是冲着我来的，此地不宜久留，你且离去。”
“我怎么放心得下呢？”花归尘有意识没意识地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可却也不知如何溯源，或许是真的不希望凌阙碰上麻烦吧。可是这种感觉，以前却从未有过。
花归尘拉起他，飞奔似的穿进一间破庙里。
破庙里沾满了烟尘，连那些橘子之类的贡品都发了霉，观音像也掉了漆，满地的蟑螂耗子乱爬。花归尘一扬袖子，生成花瓣雨，席卷了那些脏污，整间庙宇瞬间变得洁净。
凌阙抿嘴一笑：“想不到你竟如此爱干净。”
“本君的葬花殿也很干净。”
“妖族的人对九州的仙族很排斥，尤其是虞渊神山。据说当年神魔大战后，神器崆峒印被震碎化为三枚碎片流于人世间，而后九州实则久久未平，因为神族闭关，而妖族实力增强，妖族一直想收集碎片以称霸九州。”凌阙娓娓道来。
“你知道得蛮多的嘛，”花归尘补充道，“可惜并不完全对。嗯...那你可知道，当年神魔大战中，为神族而牺牲的是谁吗？”
“云恒上神。”
“还有景初上神。”
凌阙思忖片刻：“东宫的两位青帝，算是缘起缘灭共沉沦了。”
花归尘注视着他，看他有些沉思的样子，又道：“你是个很煽情的人嘛？”
“不是呀，只是两位上神的事迹很让我感动好吧？”
其实不知怎的，每每听到双龙殉世这个故事，凌阙总会感到莫名的难过，这种真情的流露也显得分外自然，似乎他便是故事的主角，又似乎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当时的恩怨纠葛。
花归尘半蹲在他的身旁，嘟嘟嘴道：“那改日要是进了我葬花殿，岂不是要哼哼唧唧哭鼻子了呢！”
凌阙汗颜，轻轻拍打了他一下道：“说什么呀！我流泪了吗？到时候，是谁哭鼻子还未必呢！”
“嗯哼，个子不大口气还蛮大的嘛。葬花殿，保证让你服服帖帖的。”花归尘莞尔一笑，脸颊处洋溢着得意的酒窝。
“你会不会是在诓我呀？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
“嘘！——”
忽然花归尘踮起脚尖，捂住他的嘴巴，挺直了腰板，凌阙就蹲在他的额头下，不敢出声。四下里一片沉寂，凌阙似乎只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以及平缓的呼吸声。
“别说话，有人。”花归尘压低声音道。
凌阙突然觉得脸庞还有耳朵有些发热，兴许是屋里闷，但他还是任凭体温逐渐上升却也一声不吭。
花归尘也是屏息凝神，把注意力集中在破庙的大门，他心里有数，他俩八成是被妖族的人盯上了，要想办法甩开才好，多留一会儿便多一分危险。妖族的人，能力是良莠不齐的，品阶低微者很容易便铲除，可若是上仙乃至成神的妖族人，事情恐怕会棘手许多。
“进庙了，我能感受到……”由于凌阙是凤族出身，虽是仙籍，但毕竟与妖族有些种族上的联系，所以他能明显地感受到的妖族人的气息。
“嘘！别说话……”花归尘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味地观察着，似乎守株待兔一般，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猝然，狂风骤起，一道紫电击入庙宇，接连打翻了不少的贡品，木桌被劈成了两半，老鼠吓得四处逃窜。那赫然鼎立的观音像前，站着一个穿着披风的男人，长长的墨绿色连帽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那尖锐的黑爪子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发着腥味儿，妖气瘆人。
花归尘摸出一把长剑刺去，化为花瓣剑雨炸出一个大漩涡，消灭了那些妖族的紫电，接着，他一跃而起，两手放平，挥袖施法，穿出来一道橙红的长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捆住了那人的一条腿。
那人妖术高超，以一股精纯的妖力便斩断了红绫，凌阙蹜蹜奔去，默念口诀，摸出一枚银针扎入那人的腿部，对方下意识地偷出一掌劈向凌阙，花归尘玉手一挥，抵去了那一掌，忽然万千烂漫粉尘漫天飞舞，花归尘搂着凌阙轻功疾跑，离开了庙宇。
“凌阙！你会回来找我的！”
那个妖族的人只留下了这一句话，至于他为何这么说，凌阙心中似乎有了些许答案。那些长老不愿意向他透露的实情，八成是与妖族那边有关的。
妖族之猖狂在于妖力的鼎盛与神族的闭关，也在于族长莲霏的沉睡。在神魔开战前，妖神们在神族诸位上神的共同带领下，是十分和善的，妖神莲霏更是对景初上神忠心耿耿，可惜物是人非，九州发生了巨大的变迁，与神器的引诱，使得某些妖族的人包藏祸心，野心勃勃。
“到了吗？！松手。”
“没到，不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