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你个小傻样
2017年11月1日 星期三 晴
乖，你一点都不傻。
文/心子
1
飞往北京的法航AF128再有两个小时就要到了，我马上就能见到哥哥了！飞机刚穿过一段气流，有一些震颤，我的心也随之激动不已。
那年，夏末秋初，祖国的绿叶还在阳光下摇曳，稚嫩的我还未成熟，我便载着哥哥的希望飞去了巴黎。
哥哥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不送出国去简直对不住我这优秀的脑袋。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当时哥哥也还没成年，在叔叔的帮助下，我们才一步步完成学业。
其实哥哥成绩也很棒，但是他更愿意给我辅导功课，让我进步，结果他却没能考上大学。
他总是说，女孩子一定要多读书，努力考出去，千万别急着嫁人。可能作为男人的他更懂得，女人一定要靠自己，不能靠任何人。只有知识塞在自己肚子里，才是真本事，有了知识，谁也不怕。
翻开手包，中间夹层一直放着一张薄薄的相片。那是在我生日的时候，和哥哥在白洋淀游玩让人给照的。我们穿着革命年代的服装，摆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姿势。
那样子就像在告诉周围人，我们虽然没有爹娘，但我们不屈不挠，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活着，还要活的不比别人差。
2
看着哥哥坚毅的眼神，我忍不住笑了。他总是一本正经的给我讲一堆大道理，把我说的浑浑噩噩，然后再用大手一刮我的小鼻子，笑着说“小傻样”。
我气呼呼地瞪他一眼，然后一个小拳头不痛不痒地砸在他厚实的肩膀上。他赶快回抱过来，用脸蹭着我的脑袋瓜：哦，妹妹乖，哥哥逗你的！我得了宠便破涕为笑，享受着他的溺爱。
哥哥非常护我，就像护他的孩子一般，可能他已经把自己当作我的父母了。
邻居家的小男孩儿从来不敢抢我的玩具，只要一抢就被哥哥一顿揍。结果隔壁的邻居总是和叔叔告状，叔叔也很无奈说他两句了事。
我则安全的在我们的领地张牙舞爪，到处捣乱，家里就像没有女人一样，永远是乱七八糟。直到我独自出国，被生活所迫，才培养起收拾屋子的能力。
想起我第一次来例假，哥哥看到我屁股上的血，以为我受伤了，紧张地一直问，怎么回事？在哪碰伤了？还是谁欺负你了？然后我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还好婶婶过来，帮我解了围。
3
再长大一些，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有男生喜欢我了。哥哥总是像监视一样，盯着骑车送我回来的男孩儿。凶巴巴的一张脸，把小朋友吓得再也不敢同我一起回家。
哥哥说，一定要以学业为重，等我优秀了，好的男人多的是，不要在该学习的时候去做耽误前程的事。
然而哥哥却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总是有各路亲戚给哥哥介绍，他却总是推脱，说不急，等我再长大一些。
其实我也是会吃醋的。看到可爱的女孩儿来家里，和哥哥有说有笑，我就浑身不对劲。于是我就一直瞪着那女孩儿，好像她会把哥哥抢走一样，而人家姑娘却看着我满眼的喜欢，直呼“卡哇伊”，全然不知我心里的小算盘。
当着别人的面，还是漂亮小姐姐的面，哥哥像平时一样拍拍我的脑袋，唤一句“小傻样”，我竟不由自主地怒了。俩小胳膊用尽力气推了他一把，喊道：我才不傻！
嗯嗯，你不傻，小可爱，快去看电视，有你喜欢的偶像剧哦！
于是，我就丧丧地跑去看电视，纵容着哥哥和那美妞在屋里卿卿我我。电视剧里的丑陋八婆，被我邪恶地想象成这女孩儿的形象，而揍那八婆的便是我。
4
哥哥终于等到了我高中毕业。当时所在学校与法国一所高校有合作，有6个公费名额。经过几轮考试面试，我终于杀出重围。
哥哥因此高兴了好些天，还铺天盖地的到处给我宣传，说我终于要出国了，这可是我们祖籍上第一位留洋人才！说的就好像是他中了状元一样。
然而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不想离开哥哥，不想离开这里。尽管我们生活得很艰苦，这里也很落后，并不发达。
我抱着他大哭了半天，哥哥也熄灭了先前兴奋不已的火焰，陷入了伤感。
厚重的老式彩电放着法国的风土人情，里面的人们说着乌拉乌拉听不懂的法语。时尚的建筑，艺术的氛围，都抵不过家里的安稳和哥哥的护佑。
然而，总是会有离别的一天，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
5
随着飞机最后的广播，我知道我马上就要落到这片朝思暮想的土地上了。当然，心心念念的不仅是祖国，更是哥哥。
这几年，我们只是偶尔拨打电话，从未见面。哥哥后来越来越不主动联系我，他说怕影响我的学业。
我不知道黑黝黝的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孩子？
我现在身着法国流行的时装，腰线清晰，婀娜有致，已经从一个小女孩儿蜕变成一个时尚美女了。不知道会不会给哥哥带来惊喜，只希望他不要再刮着我的鼻子叫我“小傻样”。
下了飞机后，我混在黑白黄各种肤色的人群中，熙熙攘攘集体涌入首都这座国际大都市。
在出口附近，我竟然没找到期待已久的哥哥。来回转了几圈，却看到远处走过来的叔叔。叔叔说哥哥不方便过来，等我回去再见他。
我一脸的失落，勉强笑笑坐上叔叔的车回家。
我期待着各种和哥哥见面的场景，我想让他看到我现在如何的大变样，我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想反击他，你才是个“大傻样”！
然而积蓄已久的话，现在却并不能立刻放出。像一座快要决堤的大坝，思念和情感已经无法阻挡。
我在后座偷偷地抹着眼泪，叔叔关切地问路上是否还好，现在是不是很困，我都只能应付着答话。
6
回到家，我不顾行李直冲到楼上去找哥哥，却只看到一片空，听不到半点声响。
旧式的客厅柜子上摆着一张黑白的相框，是哥哥。
叔叔气喘吁吁地上了楼，慢慢放下我的行李。原来哥哥在一个机械厂打工，出了意外。叔叔担心地看着我，用大手拍拍我的肩，我突然浑身一震，那感觉好像是哥哥的大手，我在等着他继续说：小傻样，却再也听不到了。
我发呆了足足半个小时，叔叔把我挪到沙发上慢慢坐下，我依旧没法缓过神。
叔叔说，哥哥让我别难过，他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会一直看着我，关心我，我要常常给他汇报近况。哥哥只属于我一个人，哥哥不会再去爱其他人。
“哇”的一声，我再也控制不住，发疯了一样哭起来，再也保持不了这几年在法国培养出来的优雅和成熟。
哥哥，你说话不算数！说好的等我回来，却自己先走！说好的要守护我一辈子，现在却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我恨你！你必须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小傻样，哥哥怎么舍得走！哥哥会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起看尽世间繁华，看尽人生百态，看尽潮起潮落……
还有，你一定要记住，你一点都不傻！哥哥就是爱你那看起来傻傻的样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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