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疯了

      老梁疯了，这是网吧老板昨天给我开票时说的。

    说起老梁，我脑海里又浮现那张胖胖的、黑黑的、常常挂着憨笑的脸。老梁今年四十余岁，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在市一中上高一，小儿子今年才上初中。网吧老板和老梁是老乡，所以安排在小区的网吧里当保安，兼职打杂。网吧不大，就一共两层，不到两百台机子，所以保安也就老梁一个。我家里的电脑总是出问题，上传稿件和下载东西都是去网吧里，一来二去和老梁就熟络了。每次去，不等我说话，老梁就抢先开口：“十块钱的包时，加一瓶茉莉蜜茶，一包泡椒鸡爪？”我刚张开的嘴巴还没发出声音，他的话已经说完了，无奈一笑点点头。老梁最常做的就是看着我修改稿件，然后和我说他女儿最近的学习成绩，儿子的月考成绩……老梁常说以后女儿也要做个作家，像我一样的，之后又摇摇头，不对，不能像你，哪个文艺青年会窝在网吧啃着鸡爪子，看着相声写小说啊。我一瞪眼反驳道：“劳资，怎么不像了，看着下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就是我的。”老梁笑骂道:”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咯。扔给我一支烟，又晃荡去看小年轻打游戏了。

  去年中秋，朋友寄来一箱苹果，好几盒月饼，可怜我独处异乡，又不爱吃月饼，对着月饼发了愁。看着老梁刚修好的卫生间吊顶，我想起了老梁。拎着月饼向老梁家走去，老梁家就在网吧不远处的出租房里，五十多平的房子隔成好几个房间，住着老梁一家。推开门，老梁正在张罗着晚饭，他女儿还在房间里背着英语，小儿子看着电视哈哈直笑。我晃了晃手里的月饼说，今晚一个人懒得做饭，来蹭饭啦。老梁笑着接过了月饼，把我按到椅子上说，好啊，今晚有人陪我喝酒了。酒足饭饱，老梁女儿自觉的收拾起桌子，小儿子跑到厨房帮忙洗碗。老梁有点醉了，说话呜呜啦啦的，不过说到儿子和女儿时，脸上写满了高兴。

      老梁抓贼的事情，是网吧收银小妹说的。平时憨厚的老梁在收银小妹的叙述中，变成了盖世英雄。一声大喝，当场镇住两个小贼，随即一手一个扭送进了派出所。之后去网吧的好多天，老梁都喋喋不休的向我叙述着当时的情况，月底老梁悄悄告诉我，老板还发了他两百块奖金。

        他女儿出事是两个月后了，那天晚上突然他给我电话，让我帮忙出去找女儿。市一中距离小区不过3公里，6个公交站的路程，女儿晚上11点却还未回家。老梁和我一直找到凌晨三点钟，找遍了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打遍了所有老师同学的电话，得到的回复都是女儿6点钟就已经回家了。第二天，我拉着老梁报了案。警察的效率令我吃惊，第三天的中午，就打来电话说找到了。老梁见到女儿却不是在派出所，而是在医院。

        眼前再也不是那个热情开朗，青春活波的少女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不再闪烁，浑浊的眼珠，呆滞的目光，头上缠满了纱布，胳膊和腿上补满淤青。老梁看见女儿的刹那，泣不成声。下午陪着老梁去了公安局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上次偷东西的两个小贼，释放之后怀恨在心，谋划许久绑架了老梁女儿。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是老梁女儿一生的噩梦。这两个畜生轮奸了老梁女儿七次，在发泄完淫欲之后，还残忍的用匕首划破了女孩儿的脸，打了数十个耳光，直到女孩的耳膜破裂，流血不止才罢手。在长达三个小时的脚踢拳打之后，老梁女儿被关进了满是臭虫的贮藏室。在那个潮湿黑暗，满是臭虫和老鼠的储藏间，少女的哭泣声在回响。房东发现晚上一直有哭声传出，内心起疑，于是悄悄报警，老梁女儿这才得以逃出生天。落网的罪犯，一人成年，被判16年，而另外一人，一个未满18岁，仅被判入狱12年。没有民事赔偿……

一个月后，老梁走了，带着女儿和儿子走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老梁拉着我到他家喝酒，还是那个小屋，还是他和儿子女儿，一切却不是当初的模样。房间里再也没传出背英语的声音，小儿子也只是悄悄的写着作业。半斤烧酒下肚，老梁的话多了起来，怎么会想到？抓个贼，搞得我家破人亡。 我当时抓他们，也是因为他们一直偷东西。我是保安，你总是偷东西，我的工作也会丢的。我咋就这么倒霉呢？有什么冲我来啊，别伤害我小孩啊，呜呜呜。。。。。。话未说完，这个憨厚的汉子已经哭成了泪人。

        老梁走了，我开车把他们送到了车站。临走前，老梁问我，他做错了吗？我说，你没错，你是对的，错的是这个社会被扭曲了的价值观，错的是那些胡作非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