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故事（十四）雨天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他端着茶碗坐在窗前，望着雨中朦胧的山色，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天。

那究竟是百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前的事情呢？或许比这还遥远。

那时候他只是一块顽石，静静地躺在山中，默默地承受着日晒风吹，霜冻雨淋。直到这天，一只白色的狐狸走进山中将他叼起，衔着她来到一座山洞之中。那里还有一只青色的狐狸，它们将他置于洞中央，每日对着他吐纳真气，运功聚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原本毫无知觉，一片混沌的他渐渐开始了思考，而那两只狐狸也开始生长出多余的尾巴来。从一条变成了两条，然后变成了三条。

这个时候，它们也变出了人形。一白一青两只狐狸，变成了白衣青衣的两名女子，婀娜多姿，千娇百媚。他也第一次听到了两个人发出了人的声音。

“这样修炼实在是太慢，我们需要想些别的方法。”

听到青衣女子的话，白衣女子好奇地问道：

“要怎么做呢？”

青衣女子笑了笑，随后吹出了一口气，满是石头的山洞顿时变成了金碧辉煌的房子，他也被变成了一盏明亮的石灯。

接下来的日子里，洞府变得热闹起来，许多男人出现在了这里。他们有高有矮，有老有少，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副花痴的模样，被两个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但他们都只是走进来，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出去。

洞里的伪装会经常变换，时而是高门大户的厅堂，时而又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但无论怎样变换，洞穴最深处的那个深坑却总是被遮挡着，因为那里放着成堆的白骨，而且越积越多。

姐妹俩的尾巴又开始变多，从三条变成了四条，从四条变成了五条。他渐渐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时而变成灯台，时而又变成梁柱，每次的来客也都在变，不变的依旧是没人能够活着出去。

直到一个雨天，第一个活着走出去的人出现了。

那是个白衣书生打扮的人，眉宇里透着英气。那个人是白衣女子带来的，那天她的脸上满是欢喜，并非是往日那种虚假的谄媚，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白衣女子请求她的姐姐放过这个男人，她宁愿献出自己的功力。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最后青衣女子答应了妹妹的请求，此后青狐成了七尾，而白狐变回了三尾。

后来白衣女子便和那个书生一起消失了。洞里只剩下了青衣女子，依旧是源源不断的访客，依旧是有去无回的白骨，而她的尾巴也终于在许多年之后又增加了一条，变成了八尾。

又是一个雨天，全身湿漉漉的白衣女子出现在了洞外。她不仅衣服濡湿，身上也满是伤痕。她伤心地向姐姐哭诉书生的背叛，她在那个人家中所受到的打骂和羞辱。青衣女子异常愤怒，她全身的妖气在洞中翻腾，搅得那些幻想全部破碎，搅得整个洞中都是被散落的骸骨。

她带着妹妹离开了山洞，此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洞中沉寂了许久，直到那个书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惊讶地看着这里的原貌，惊恐地看着遍地的白骨，然而恍然大悟的他却没有逃走，反而跪在地上哭诉，哭诉他被家人蒙蔽，哭诉他的妻子如何用法术来帮助他苦读。

书生说那个法师不是他请来的，他心中有愧，宁愿死在二人的刀下，他发誓要等候他的妻子回来，并在洞避上留下自己的血书，与她相约在山下的茶楼相见，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但书生刚刚准备离去，脸上却突然变得惨白，接着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痛苦地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又过了很久，他觉得书生永远也不会站起来了，于是便试着移动身体，与其融合在了一起。

他站起身来，走出洞外。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来到外面，明媚的阳光让他觉得刺眼，他还是更喜欢雨天，那个天气对他来说，有着太多的意义。

此后的每一个阴雨天，他都会来到那间茶楼，根据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守候在窗边的那个位置上，等着姐妹俩的出现。

只是他始终弄不清楚，自己是在替书生在等，还是替自己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