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印象系列——流年里的那些夏天(一)
释迦牟尼说,要有很深很深的缘分,才会将同一条路走了又走,同一个地方去了又去,同一个人见了又见。——题记
认识一座城往往是从记挂一个人开始的。最初感知苏州的存在并非是那个“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而是我哥高考那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苏州医学院。从此美丽的姑苏城就真正成了我心中神往的天堂。我懂得对于我这样贫苦的家庭的孩子来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道理,我哥算是率先跳出了农门,给含辛茹苦的父母争了脸。从此,我更加努力的读书,不敢挥霍半点时间。曾经有一次晚自习后在宿舍点蜡烛看书,迷迷糊糊中烧了蚊帐,差点酿成大祸。读书的那些日子到底有多苦,奇妙的时间老人早已过滤掉了所有苦涩,留下了的却是无比亲切的回味,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坦然的对自己说:“真好呀,努力的年纪幸好我没错过。”苏州学医的哥哥是我的标杆,动力,也是压力,我只有拼尽全力。
第一次踏上苏州这座天堂之城是在九二年的那个夏天。那时我哥刚刚毕业到了苏州的医院工作,我也顺利从师专毕业回到老家的中学教书,然后结婚,然后生了女儿。暑假一到,我们俩把一岁零两个月的女儿丢给我妈,带上八岁的弟弟,也带着对苏州的无限向往义无反顾的挤上了南去的列车。现在想来,年轻的我们能撇下咿呀学语的女儿,开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心真够大的!那时候火车上人怎么会那么多啊,多到我们连坐走道的机会都没有,我们把弟弟递到放行李的架子上,我俩就认命般的随遇而安,最挤的时候我记得我是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悬空,身躯无限拉长,那种状况,说囧那是乐观,那其实就是一个惨。整个车厢拥挤嘈杂,臭气熏天,人裹挟在其中,动弹不得,不能交流,不能喝水,不能上厕所……但是,等到火车一到站,一脚踏上这片火热的土地,见到迎候多时的哥哥,我们仨都笑了。
我们仨其实是给我哥增麻烦来的。他那时也刚毕业不久,刚刚认识了我嫂子,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的房子,和几个单身汉一同住在医院的集体宿舍里,四张双人床,可以住八个人的那种。我们仨一到,就暂时性的挤走了那几个小伙子。那真是一段生平既快乐又难忘的经历。我们跟我哥一起吃单位的食堂,排队打饭,主动跟掌勺师傅攀老乡套近乎,就是希望他下勺的时候手能狠一点,谁让我们人多势众,个个都是吃壮饭的年纪呢。
我哥上班的大多数时间,我们就自己闲逛,医院所在还是郊区,周边随处可见庄稼地。姑苏老城不算大,用我家那个人的话说“给我辆自行车,半天就逛完了”。石路,观前街,寒山寺,虎丘感觉都不远,那时候的交通虽然远没有现在发达,但是要到这些地方,似乎步行就可以。每到周末,我哥拿着借来的相机,带着我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逛,拍照留影。虎丘,盘门,枫桥,到处是我们几个的欢声笑语。 俗话说坐吃山空。这样闲散的日子大概过了没多久,毕竟那时我哥的工资不高,我们也没多少盘缠,很快就觉得囊中羞涩。
医院门口就是公交站台。市郊之间车来车往,从田边呼啸而过,卷起层层热浪令站台上候车的人焦躁不安。也不知是谁先想到的到市区批雪糕来站台卖的主意。总而言之,当我哥不知从哪里戏法般变来一个小木箱时,卖雪糕这事就成了。雪糕一根批发价一毛五,零售三毛,小箱子一次可以装三十只。我家那人每天骑自行车早早出发去市里批发雪糕,八点左右我带着小弟在站台等,然后我们一起卖雪糕。第一次做生意,那真是一件奇妙的体验。我们眼巴巴的看着上车下车的旅客,希望热浪再猛烈些,这样我们的雪糕在没有融化之前全部换成现金。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要去批发两三次雪糕,上午卖完三十只,下午卖完三十只,晚上等我哥下班后再批一些拿到石路的电影院门口卖。每天十块八块还是有保障的。要知道,我那时的工资每月也就是一百来块,这十块八块的收入真让我们既激动又新奇,原来做生意挣钱就是这个样子啊!挣钱是一方面,记忆里最开心的是,我跟小弟在宿舍里百无聊赖的等那两个卖雪糕的人归来,看到他俩变戏法般的打开小木箱拿出没卖完的雪糕对我俩说:“快醒醒,把这些雪糕全部吃完再睡!”那可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我们睡意全无。白天,无论多热,雪糕也是拿来卖的,连七八岁的弟弟都分外克制,绝对不会随意起动吃念。雪糕真是太好吃啦,有奶油味的,草莓味的,橙子味的,个个都是人间美味。有了收入,我们几个吃饭问题就有了保障,周末甚至都敢下了馆子。临回家前,我哥还带我们去了一趟上海,去了外滩,逛了人民公园,还大胆走进了金店,第一次知道老凤祥这个牌子,买了生平第一条项链。
九十年代初的苏州就这样以她的如火的骄阳,如画的韵味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奇妙之旅。缘分就这样悄悄的开始了。有我哥在,以后的每一个夏天我们都会如约而至,带上女儿或带上老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人生,因果轮回;缘分,命中注定。你遇见谁,会和谁终生相依,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上海南京路 我哥医院 虎丘 报恩寺 西园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