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山老师
(本文系原创,文责自负)
一个姓王名地山的老师一直让我怀想不已。
地山老师是我生命地平线上的一座大山,多年来一直让我景仰不已。
称地山为老师。首先是他作编辑时改过我的诗稿,其次是他的品格为我尊崇,让我引以为师。
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了。偶有通信。他的信写得充满激情与深情,每封信我都反复拜读,自觉是在读他的精彩人生。尤其是在自已颓废、怅惘时读之,心胸总会开阔起来晴朗无边。一般的信件,何故有如此魅力,窃以为是自已与他有过或遥遥相望,或膝膝并坐,或默默同行的美好时光。
80年代初,他在雨城某杂志做编辑,编发过我的一些诗稿。一个极其厚道诚笃的中年人,言谈举止,书卷气十足。与之交谈,唇齿留香,自是一种享受。他的经历简单,二十多岁成为“专政”对象直到青春不再,四十多岁“冤狱”坐穿做了编辑先生,六十多岁“致仕”(退休)回家成全“自由之身”。他的遭遇复杂,人世间花脸黑脸笑脸哭脸他都领教甚至体验过了。生而为人,他是荒唐岁月苦难年代造就的“乐天”派,我一直受到他身上“乐观主义”气质的感染。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受惠于他的生命活力,在我,却是泽被灵魂已久的。令人称道的是,我的同龄人中,凡与地山老师有过交往的,说起他来,无不感受深深,只觉得在他面前,总会立刻感到自已是置身于一个本然的生命世界之中,生命所固有的欣悦和澄静,丰美和单纯,天真和神秘,都自然而然地在你面前一齐呈现,令你感慨、感动、感奋不已。
多年前,省里开青年文学创作大会,我等一批青年作者随他而往。几十年过去了,那次大会如何热烈隆重,有哪些头头脑脑体面人物到会,年轻人们连我是怎样的精神状态,老实说,全被时光的“流水”给冲掉了,唯独一个夜晚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在我们几位年轻人住的客房里,地山老师盘腿坐在床上,同我们一起放开歌喉,同声高唱中国歌曲和俄罗斯歌曲,忘年,忘情,忘形,忘我。一个年近“知天命”的人,与几位二十多岁的人如水乳交融,“不知老之将至”,那生命的魅力,令人着迷、倾倒。地山老师做人至此,青春不再之年青春仍在,竟给青春焕发、正写着诗因而有点狂傲不羁的我以深深的强烈的震撼,使我忽然意识到,假如我到了地山老师的那把年龄能得其精神十分之二,肯定活得精彩纷呈!即便我和他的性格相去甚远,但这不足以成为妨碍我“取其精髓”的理由。如今我面容显然苍老,但心依然年轻是肯定的。而地山老师也进入“六六大顺”之年,退而不休,文章不断,还为一家报纸编着副刊。多年不见他了,只以那些文章论,怎么看,字里行间,激情洋溢,即便是怀旧之作,青春的律动亦然满纸满篇。
地山老师永远是青年的朋友,当年经他一手扶掖成长的文学青年,仅以雨城一地而言,即有不少,但他从不以师长自居,言行举止,谦和大度;待人接物,热诚真挚。原来我一直以为他无忧无虑,其实不然。他也和每个人一样,生活在这个并不只给人糖果点心的世界上。其实,在琐碎平庸的日常生活、日常事务、日常交往之中,地山老师也有许多烦忧与伤感,甚至痛楚。但在青年人面前,在这个世界面前,他从不颓废,从不言败,从不服输,有一份光发一份热。每一位曾经他的光热温暖过的青年朋友谈起他,无不为他的赤子心怀折服。做人,而且是做一个没有权势和荣耀环身的人至此,该是有福的人了。
地山老师更是一位永远记住人家好处的人。几月前,他在给我的一封信中,还动情地忆起很多年前我们同行一周,在自贡时我为他买去早点的芥末小事。我早忘了,除了只记得那年地区作协组织四五位省作协会员前往内江、自贡、达县等地作协联谊之外,根本不记得还有此小插曲。但地山老师仍款款忆及,足见他记人之好经久不忘。这样的人,现今还有几多,还哪儿去寻?地山老师信及早点,那是很让我惭然的,说实话,我是一个疏于与人交际的人,近些年日见懒惰,连信也很少写了。即便写信,也是寥寥数语而已,根本不可能道及诸如“早点”之类,其实最令人动心的平凡小事。而地山老师则不似我,每次写信来都对我勉励有加,甚至还常提及我当年创作的诗文,这最令我感动,也最能激醒我沉睡已久的创作冲动——我可不能辜负他的一片盛情啊!当年他为我的成长倾注心血,真诚地注视着我的每一个文字,至今亦然。我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仔细想来,遥对地山老师,最好的回报,也许就是在今夜的孤灯下面,写下这么一些文字,既了却多年的心愿,又激励自已“重整河山”,拿起搁置已久的笔来,抒写真性情,也寻觅自已年复一年遗忘在历史深处的忧虑,和不必“夕拾”的“朝花”……
地山老师,这时,你想念的雨城精灵雅雨,又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