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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缕斜入门缝的夕阳

2015-03-03  本文已影响49人  蝶舞天涯

       那些年,我总是独自一人坐在老屋堂屋的木质沙发上,看着夕阳从半掩的门缝中缓缓地向屋内延伸,直到它移到了对着正门的墙上,然后地上便出现了夕阳的尾巴,渐渐地消散,接着夜幕降临。

       总在这么一个时候,独自一人在家,等候着家人劳作的归来,我可以静静地观察着堂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沙发大概比我的年纪更大,朱红的油漆已经褪色,靠背的地方油漆已经完全脱落,露出了杉树木板原来的颜色和纹理,似乎成了常年累月家人在此沙发上休憩谈天时印上的无法抹去的背影。当时的我,总喜欢双脚蜷伏在沙发上,让沙发将自己团团围住,脖子斜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然后默默地看着夕阳的光线照入厅堂,在那一缕光里总能清晰地看见尘埃在空气中缓缓地扬起飞舞然后又缓缓地落下,同时总喜欢盯着地板上的那条门框上沿遮住了夕阳而留下的清晰的交际线,于是便看到了夕阳的移动,渐渐地思绪也随着它爬上了墙。就在这种情形之下,我总是喜欢半掩着门,出自内心那股独自在家便会小小胆怯的心理,半掩这门不至于房间之中过于黑暗,有时候当我在沙发上熟睡之时,父亲母亲劳作回家推开门时,我也能从开门的声响中猛然清醒。

       那时候,每当独处,内心便是充满恐惧的。特别是在夕阳西下家人尚未回家的时候,于是沙发便成了我唯一能逗留的地方。当夕阳照到了墙上的那面印有龙凤戏珠的青花图案的镜子上时,光线便会折射到另一面墙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那镜子上的龙凤似乎活生生地在墙上舞动,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内心便会如同夕阳映照的尘埃一般缓缓落地,不禁低落下来,似乎时间变得十分缓慢了,宁静之中那些微弱的声音都显得无比沉重震荡着耳膜和心房,心中浮动着各种使人惊恐的想象。想得最多的便是死亡,每每想到死亡,便会闭上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上,企图感受着死亡后的感觉。“人大概就是会长大,长大后渐渐老去,于是就会死掉了。”总是这么的一个思路,遐想着自己老了以后的样子,数着离自己老去大概还有多少年,想着自己再也没有气力干活,恰如隔壁的老爷爷一样,弯腰驼背在村中走来走去,收拾着一些干树枝回家烧火,能做的也就大概是这么些事儿,仅此而已。于是心中一阵空虚,似乎自己的气力瞬间被什么东西抽空了,留下了不会动的躯壳,于是我依然一动不动地蜷伏在沙发里,许久才终于动了动身子,然后思绪却很难从死亡这一个问题上解脱出来,总感觉人一辈子大概会很快便会老去,就像夜幕一样,等着夕阳在墙上停留没多久,便蓦然遮罩了下来。每每这个时候,家人便回来了,并且已经在厨房那边呼喊着我的名字,于是我便托着疲惫的身躯将半掩的大门敞开,走向了厨房那边。从暗处走入了明处。

       特别是附近有老人过世,家中有人去奔丧的时候,心中便会萌生起对死亡的无限恐惧。当时最怕的事物便是棺材,其实自己在那个时候依旧没有真真实实地看到过,但是当大人们在讨论着丧事,出现“棺材”的字眼时,总感觉有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刺穿了我的胸膛,让我喘不过气来。棺材,那是装死人的东西,死人会被装在棺材里面一起被埋到地下,于是地面上会出现了一座新坟。于是那几天上学,便成了问题。当传言说上面的那个村子这几日办丧事之后,我上学时心中便会跌宕起伏了,莫名的恐惧。走在上学的路上,听到了敲打锣鼓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于是自己的双腿似乎被注了铅似的,很难往前迈进一步,但终究还是走到了学校,那能算是最为难熬的一天了。在一次上学时,中午放学,我并没有回家,而是拿着零花钱到了离学校不远的小集市吃米粉,以作为午餐。走出学校时是和几个同伴抄着近路,走过青绿的稻田边上的田埂,来到了小集市,但是回学校时,一帮小家伙便顺着公路一路嬉笑玩耍朝着学校归去。这段路需要经过一个弯道,那是一个三岔路口,零散地住着些人家,过了弯道便到了我们的小学。当我走到弯道时,心中猛然低落了下来,因为看到了地上的纸钱一直从那条通往村中的岔路洒到了前面的路上,路边到处都是纸钱,甚至还没有被蒙蒙下着的细雨润湿,完全是刚洒下来的样子。几个小伙不再嬉笑,变得沉默不语,于是便在顺着洒满纸钱的公路的另一侧,脚步无限缓慢地朝着学校走去。

        弯道那边已经隐约传来了人的说话声,具体说什么根本听不清楚,当时的脑子中一片凌乱,对前方的恐惧完全左右了思维,唯一能判断是过了这个弯之后便到学校了,而且已经走到这了,再回头拐小路回学校,还需要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最后,真正的时刻到了,被压抑的那颗心脏似乎如气球般“砰”一声泄了气,并跌到了深深的谷底,刚过完,前面不远处便停放着一具被油漆染得艳红的棺材。眼睛似乎看到了强光一般,眼皮瞬间不停使唤一个劲地企求闭上,胸腔也似乎被抽空了,能听到心脏“咚咚咚”地跳动着,似乎要从嗓门眼抖落出来,身体也颤抖着,双脚麻木地往前走。再也不敢看那具棺材一眼,低着头,却又跑步起来,于是便完全失去了知觉般地从棺材旁边走过去了,而且也忘记了身边的同伴,一口气走到了学校,用衣袖擦干不知什么时候从眼角流淌出来的泪水,红着眼伏在了教室的桌上。这便是第一次对棺材的亲眼所见,自那以后很久的一段时间,每当看到鲜红的颜色便会想到那天擦肩而过的那具棺材,而且得知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位患病未愈过世的年轻女人。这便是对棺材的最初印记了。

       自那以后,当我再次蜷伏在堂屋的沙发里时,心中产生了对死亡更加深刻的恐惧,想着人为什么会死掉,想着当自己死掉之后躺在棺材里的样子,阴暗的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看不到一丝夕阳。想象着那些人群抬着棺材的样子,因为这情景在过去上课的时候,隔着教室玻璃窗在对面的山脚的那条小路上,是模模糊糊看见过的。甚至有时后独自埋怨着,既然死亡如此地让人恐惧,为何人还要来到这个世界上,而我又要蜷伏在这个沙发里。

就这样的思绪,一直持续了很久,也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再蜷伏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独自承受着来自心中的那份恐惧,大概是上了中学离家的时候吧!总之,人越是长大,便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机会间接地遭遇死亡,祖辈的溘然长逝,再次深刻地认识死亡,死就是那么触手可及,那是刻骨铭心的悲痛,而不是恐惧。于是对死亡的畏惧感便会逐渐淡化,最终死成为了生的一部分,死失去最后一份拷问的价值。

        那段日子里,对死亡的思索与恐惧也并不是占据了我所有独自呆在沙发里的时间,这只是那一个时段最深刻也算是最纯真的思绪罢了,一个小孩的思考有时候会显得无限深刻。夕阳、半掩的门、墙上的镜子还有那印在镜子上的龙凤戏珠,这一幅画面恰如照入堂屋的光线一般清晰,永远铭记在了心中。那代表着一段时光,一段逝去的年岁,尽管那个时候,我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孩。

       这些关于死亡的思绪从那个时候开始,便一直伴随着我的生活。正因为“死”如此一个深入骨髓的命题才推导出了无限精彩的“生”,也许正是因为死亡,生命才拥有了最完整的意义,诠释这一切的唯有匆匆流走的时光。

       关于那缕斜入门缝的夕阳,如今依旧印象深刻,尽管老屋已经在几年前拆掉了,在老屋的地基上建起了新房,再也找不到老屋的半点痕迹。唯有沙发依旧保留着,现在依然停发在新屋大厅的原来老屋放置的那个位置,每次回家都会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虽然自己已经无法蜷伏在沙发里,肩膀也高出了沙发的上沿。每到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便依旧静静地靠在沙发上,抚摸着那几处掉了漆的地方,背后的那个影子也显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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