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角棍吃牛头

山蛋这个小伙子儿，个儿高高的，浓眉大眼，头发天生的卷曲，还挺精神的，却唯一的不足之处是家庭贫困，饭也吃不饱，长得个高高瘦瘦的，按乡亲们的话说象根豆角棍，说着说着，反倒把甄山蛋这个大名给忽略了，豆角棍豆角棍地叫。

豆角棍是村民种豆角时，在豆角生长到伸展藤蔓时在地里扦插拇指或食指粗的竹儿或柴火棍儿，长长又纤纤细瘦地兀立在泥土中，一排排一行行，豆角藤蔓便旋儿转儿的绕着豆角棍向上生长，豆角棍起了个引导支撑作用，是豆角的龙骨，就是我们所说的藤缠树似的，人们常把藤缠树比喻女追男的浪漫爱情。

可是甄山蛋这个不错的小伙子，这根豆角棍兀立在人世，却没哪个姑娘的藤蔓伸展腰肢来攀附归依他，尽管他能吃能睡又肯干。这怪不得别人，怪只怪他家里穷，还有他太能吃。

关于他能吃，还有一个美丽传奇的典故，那时豆角棍随社员一起修水库，都是锄头扁担铁锹铁镐那用蛮力的活儿，饭没得饱，菜里又没有油水，那活儿却得用力干。只有那工地红旗飘飘高声喇叭里是“社会主义好”“我爱我的祖国”等等斗志昂场令人士气大振的歌曲是劳动的人们食之不尽的精神食粮。

这天，豆角棍所在的工地村落，有头耕牛在放牧吃草时踩蹋一块松软的土石方坠入山崖，刹那间，那头任劳任怨专心专意耕地只图吃个草儿就满足的牛儿便命归黄泉，它永远闭上了那双慈祥而浑浊的眼睛。

这是村民的一大损失，为了挽回一点损失，耕牛队的队长红着充满血丝的眼晴找到了修水库的工地，央求着他们把牛儿买了，一者工地群众可以打个牙祭吃饱了干活有劲从而鼓舞士气，二者卖了摔死的耕牛，耕牛队可以得点钱将损失尽可能地减少到最低，为明年春天买种子化肥生产资料筹备一点有限的资金，这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工地一听，也觉得如此甚好，两全其美的事情，顺势而为，何乐而不为？

于是，工地上几百近千人的厨房工棚忙开了，再在周围村民那儿买了两担白萝卜炖了，每人分了一大碗牛肉炖萝卜的汤汤水水，只有那颗牛头和牛脚四蹄没有时间处理暂时搁置在那，难得有如此机会吃上如此的美味，工地食堂在老总的点头首肯之下比往日多加了点米，个个吃得个肚皮儿鼓圆接连打着饱隔儿，惬意而满足地拿竹篾签儿剔着牙。

豆角棍儿自然也生平以来吃了个饱饭，按他的话说人的一生就是吃的过程:刚生下来时，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喜上眉梢，得筹备庆生酒款待接生婆七大姑八大姨，作为婴儿，他(她)自然不能吃那美食儿。

人长大了，成年了，上有老，下有小，得辛勤劳作，勉强挣着有点吃的，得让上上下下的人吃了，自然不敢也不能胡吃海喝，日子稍微改善一些有吃的了，却老了，牙口儿松动了，不能啃不能咬，自然也不能吃得尽兴。人的一生走到尽头，人们聚拢悼之哀之食之，供品摆放再丰盛再美味，己不知之更不能食之矣！

就在豆角棍在吃饱后午休期间与众人胡侃这些的时候，队里的记工员逗他:“豆角棍，厨房还有个牛头和四蹄，趁你年轻吃得下，你可以去吃下，咱们打个赌，你吃得完吃得下，这牛头加四蹄的钱我来付，还可以放你半天假以助消化，如果吃不完你自个儿兜着走，自已付钱，怎么样？”众人也起哄，豆角棍自恃胃口大肚皮儿宽敞就说:“好，大伙儿都作个见证，一言为定，赌就赌，后悔的就是那头死牛！”

那天晚上收工之后，记工员和豆角棍忙开了，烧毛剔毛刮干净，斧头劈开剁碎猛火炖煮，弄到半夜大伙儿都打着呼噜入睡了这才弄好，骨儿肉儿汤汁儿两大搪瓷脸盆，很滑稽的是:这边记工员在一旁咽着口水鼓着眼泡盯着，那边豆角棍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大口啃骨满嘴嚼肉，时不时地喝上两口浓汤，还要么拿起腾着热气冒着香气的骨头挑逗记工员:“来吃，来吃，我一个人吃独食怎么好意思，就算我请客，不要你出一份钱。”

开始，记工员还咽着口水坚持着，坚守着说话不算数就是那头死牛的誓言，可实在又抵挡不了那牛肉香气和豆角棍的挑逗引诱，再一想，自已辛苦了大半夜吃不上一口肉末，喝不上一口好汤，还要替他出钱，又出力又出钱赌他吃喝，咱得了个啥？岂不是有点傻有点亏？

于是在豆角棍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半真半假的邀请戏弄引诱以及咽了一百次口水之后，终于把持不住，就势拿起一根牛腿骨啃将起来，嘴里嚼着牛筋牛肉，含含糊糊地笑着说:“豆角棍，你说的，你请客，说话不算数，你就是那头死牛。”

豆角棍见计工员顾不上打赌的誓言和恶毒的诅咒一副狼吞虎咽囫囵吞枣的猴急模样，露出了胜利而得意的大笑，把嘴里的汤汤水水笑喷而出，幸亏及时转身，要不搪瓷脸盆盛着的美味也要飞溅上豆角棍的口水沫！

两人啃尽骨嚼光肉喝完汤，打着嗝儿又说着打赌的事儿，豆角棍慷慨大方，说你上有老下有少，开支大，打赌的话儿作废，这牛头牛蹆钱儿就不用你出了，反正咱人一个卵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我请客，计工员说大家都不容易，你还要娶媳妇要用钱，以前咱们接触不多，想不到你这个小伙子还不错，不愁娶不到媳妇。

修水库完成任务，记工员就把妻妹介绍给了豆角棍，豆角棍上缠满了豆角藤蔓，伸枝展叶，开花结果，挂满了一条条长长的豆角……